蒋寄野可能已经忘记了。

这样很好,对大家都好。

薄悬在学校日益沉默,每天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衣帽间,脑袋埋进作业堆里,除了学习他不知道能干什么。楼下很久没有人和狗散步经过,那本观测手册也被他锁进了最下层的抽屉里。

麻木之下,时间变得很模糊,中秋和月饼都像成了上辈子的事。

直到岑丹青带着两提月饼盒敲开二十一栋大门的时候,薄悬猛然瞧见她的脸,以及院内树梢叶子刚刚变黄,恍然惊觉距离中秋也才过去十多天。

岑丹青在微笑,脸色却罕见地憔悴,像遭受过重大打击,开口第一句话就让薄悬呆住了。

“蒋寄野的外公,上周在院子里摔了一跤,保姆发现后就立刻叫人送进了医院,但是我父亲的身体一直……”

岑丹青和他站在院子里,停顿好几次才勉强顺利说下去,“住了一周的院,人已经走了……我听说你之前常常来家里和他聊天散步,谢谢你,小同学,我代我们家所有人来说声感谢,也很抱歉,这段时日家里太乱,没能顾得上通知到你,我儿子受打击很大,他还没经历过……”

父亲离世,她当女儿的,从老人闭眼那一刻起天就塌了,这一年中秋的雨不会再停了,她心里住进一个余生都在下雨的潮湿角落。

岑丹青眼泪流了满脸,说不出话。递过手中的盒子:“这是他答应带给你的月饼。”

薄悬像接过一团千钧重的石头,人生第一次直面亲情的力量,几乎也要落下泪。

但是他连哭都不敢他愧对岑丹青的感谢,他接近老人另有目的,是为了去看蒋寄野。他如果上上周末按时去七栋,说不定老人就不会摔倒,不会住院出事。

他果然像陆诗云说的是个天生的丧门星,他跟谁亲近,就会把霉运传递给谁。

北风呼啸着刮过萧索的庭院,带走地上的落叶还有人的体温。

薄悬拎着月饼,怔忪立在寒风里。明明才刚入秋的季节,为什么会有这么冷的风。

岑丹青经历短暂的失控,收拾好悲伤情绪,她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情。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儿子,上次见到薄悬就曾动过心思。

如今外公走了,飞虎也老了,岑丹青不得不腆着脸对一个半大孩子开口

“……我想着,既然能玩到一起,说明两人有共同语言,我一直担心寄野一个人性子养得孤僻,他们学校寒假有个欧洲游学的活动,倒是能散散心,可惜他人不常在学校没有走得太亲近的朋友,阿姨想问你能不能陪他一起去,费用那些不必说了,本来就该我们家承担的,只要你父母同意点个头,另外,寄野他爸爸这两年生意做得还算可以,合适的话两家说不定能有个合作,你和寄野不在一个学校,平时多来阿姨家里玩一玩,我们家离翠园并不远的,让寄野来找你也行……”

这是在征求薄悬的意见,最主要的是想征求他父母的意见,给儿子找个玩伴。

以他们吃饭送月饼的交情,岑丹青以为他应当很快能答应下来,谁知薄悬听完之后,白着一张脸愣愣地。不摇头也不点头。

她哪里知道,薄悬这瞬间想到的不是和蒋寄野一块出去玩,而是陆成才跪地痛哭求饶的场景。

薄悬脸色煞白,出色的想象力已经把自己逼疯了。

他知道他不能,他不能走上陆成才的老路,不能把蒋寄野也拖到这条路上。

但同时他清楚知道自己拒绝的是什么。嗓子好像被东西堵住了,说不出不字。

岑丹青见他半天不吭声,柔声安抚说:“不用着急现在回答阿姨,你再考虑考虑,和爸妈商量一下,改天我再来……”

“岑丹青?”

玄关大门忽然打开了,陆诗云眼睛红肿,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