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之中的事情。
可是顾欺芳舍不得,也不甘心。
端清走的那天,顾欺芳一连送了他们十里路,端涯道长侧目了三两次,可那个人始终没回头。
“阿商……”她终于忍不住了,出声道,“沈留说他在拂雪院埋了一坛好酒,等你回来了,我们一起去尝尝,怎么样?”
哪怕知道了端清跟慕清商一心两念的秘密,她依然是这么唤他,在顾欺芳的心里也只有这么一个“阿商”罢了。
端清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没点头也没应声,只是道:“保重。”
他跟纪清晏上了船,顺水一去千百里,顾欺芳站在码头看了很久,等到发热的脑子都被冷风吹凉,才慢慢叹了口气。
沈留纵马而来,一见没赶上,懊恼地拍了拍头,走上前曲肘碰了顾欺芳一下,道:“他走了?”
“嗯。”顾欺芳闷声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也许,不回来了。”沈留望向已经空荡荡的江面,“他内功的隐患太大,心法也到了瓶颈,端涯道长这次来是带他回太上宫闭死关,估计再出来起码是十年生死两茫茫了。”
顾欺芳蓦地一惊。
(五)
人为何物?
回到太上宫那天,端清跪在若水观,亲手给前辈师长上了三炷清香,而端涯道长就站在他身旁如是问道。
“道说灵长,佛言慧根,魔道罪欲,俗称百姓……这些话说的都是人,意义却各有不同,盖因其人心有迥异,故念有所别。”端涯道长看着他,“那么在你心中,人是什么?”
端清无言以对。
“《无极功》断欲,《千劫功》入妄,如今你身怀这两种心法,内功如悬道魔一线,成大道还是堕邪途,都在你一念之间。”
端清忽然问道:“在他心里,人是什么?”
端涯道长默然片刻,道:“清商师弟自幼好生,所以在他心中,人便是仁。”
“然后他就因此而死了。”端清淡淡道。
“有些人生如空巢蛀梁,有的人死犹魂灵常在,阖目而逝并非命途所终,失却念想才是心如死灰。”端涯道长一只手落在他肩膀上,“如今你劫后重生,初窥无情境,我本想让你闭死关绝七情六欲,可是若你连自己生而为人当如何都不知道,纵然功成出关,也不过是断情绝爱的无心者。”
“无心便是无情,不好吗?”
端涯道长微微一笑:“无情者断欲爱留心上清明,无心者绝念想作行尸走肉。”
于是端清换下了轻衫武服,着一身白底黑纹道袍,执剑之手提笔平宣,于檀香静气时一字一句地抄着经书。
顾欺芳上山拜访那天,他刚抄完一本《道德经》,墨迹未干的纸张在女子推门而入时被风吹乱,结结实实地糊了她一脸,如在光洁的脸上盖了个章子。
她抹了把脸,为书房里的景象目瞪口呆,只见满室摆放着经书典籍,墙头桌上还铺挂了写满经文的宣纸,端清就坐在这一室大道圣人言里明目张胆地发呆。
“阿商……”顾欺芳走到他面前双手撑住桌案,前倾去瞧他,“你瘦了,过得不好吗?”
端清目光微垂:“我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