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非誉带在身边悉心教导,于六部间辗转,在朝堂耳濡目染了这些年,早就成了心有七窍的大狐狸,也是阮非誉离朝接手变法事宜的中坚人物,深得楚子玉重用。
因此叶浮生闻言便是一笑:“好。”
说话间他看了端清一眼,若此番戎末之事能稳住,打压安勒不在话下,届时借着旧案重审的风头,这把火势必要从庙堂烧到江湖来,沈无端筹谋多年要为慕清商洗冤的事情,总算等到了东风,得窥一线天光。
端清脸上依然不见喜怒,自从离开迷踪岭,他整个人便如止水似的宁静下来,连曾经的冷冽也不复见,有时候叶浮生看他一眼,都觉得什么都不值一提了。
或许在他的心里,前尘旧事已了断,纵有多少遗憾意难平,也只是过眼烟云,不堪一提了。
楚惜微在桌下抓住叶浮生的手,用力握了握,道:“江前辈的提醒,我们铭记于心,定不会在这紧要关头行差踏错。”
江暮雪定定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第三件事,是受人之托,带这封信给你们二人。”
信封是再平常不过的样式,叶浮生揭开封漆,从中取出了三张信纸。
落款是一个“珣”字,熟悉的字迹让他目光微顿,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看完后,叶浮生一言不发地将信递给楚惜微,然后看向江暮雪,那么多话到了嘴边却只问出了一句:“他还好吗?”
“九五之尊,万人之上,哪里不好?”江暮雪自斟了一杯酒,“是他要做这翻云覆雨手,还怕什么惊涛骇浪?”
楚子玉曾妄念生欲,想要越过庙堂权倾江湖,可到底是人间两道分合难测,庙堂之事朝政断,江湖之事也得江湖了。
楚惜微的确推动了白道联军剿灭葬魂宫,却跟盈袖一前一后在暗中放过萧艳骨等人,使正邪两道看似胜负已分,却在实质上保持了微妙的平衡。
再加上西川一事,“楚尧”这个身份彻底湮灭于人前,楚子玉也终于放下了妄念,收起滋生爪牙,将全部精力都用在了整顿朝廷上。他年少登基,想做大楚中兴之君,其志高远、其心有能、其下有人,为此能屈能伸、知退善进,纵然来日不可定论,总归是可期。
但若朝堂有公正,何愁江湖不清明?虽无万世开泰之盛景,却有海晏河清之世道,已经是人之大幸。
楚惜微快速将信阅尽,楚子玉在信上除了开头几句问候,只提到了一件事阿如。
玉宁公主临终之前将阿如托付给楚子玉,但她心知女儿身份有异,在皇家是注定待不长久,与其按照惯例被早早婚配安排了一生,玉宁公主宁愿让她离开天京城,过普普通通的一辈子。
因此,在六年前南儒离京后不久,楚子玉便把阿如送去了三昧书院,做个毫不起眼的挂名弟子,此番动用了跟院师的联系,让陆鸣渊将她带去找楚惜微和叶浮生。
她是楚家的后人,也是唐家的骨血,普天之下若论血亲,除了临水照影便只有楚子玉和楚惜微二人,而在这偌大江湖里,有一个亲故照顾总比交给外人或随波逐流要好。
除此之外,楚子玉没有多提一字半句,唯在结尾处附言
“相隔山海,斗转难寻;敬颂师安,顺祝弟好。”
楚惜微久久没有说话,他将信纸折好收起,放在胸襟内,然后徐徐吐出一口气,如同放下压在身上许久的一块巨石,从此阴云尽散,前尘已断。
叶浮生看到他眼底缓缓浮现的笑意,心底一松,告罪一声出了厢房门叫来店小二,一口气点了十来个招牌好菜,恨不能把掌柜珍藏的好酒也掏空,叫算账的下属心疼得直咧牙花子。
他跟楚惜微酒量都好,江暮雪人老成精更是老辣,端清全程吃菜喝汤作壁上观,看两个不知死活的小辈卯足了劲儿想找回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