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宅子里的佣人才发现他的失踪。那是鸡飞狗跳的一个早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都被动用起来,用于寻找他。
最后在城郊公路旁找到他们两个,累得睡在了路边,身上盖着地图和打开的漫画书,坐在树下,互相靠着对方的肩膀和脑袋。
没有绑架案,没有勒索的劫匪,只有两个离家出走的小孩子。
他们靠两条腿走到了城郊边缘,在每一次岔路口都选中了正确的方向,再走上最后几公里,就能真的抵达他们想去的那处目的地。
是坏结果里最好的结果。
也是好结果里最坏的结果。
那天陆霄站在自己难得一见的父母面前,皱着眉,把所有的事情全部揽到了自己头上。
是他想去看萤火虫,是他提议离家出走,是他听说,附近的山上有萤火虫出没。
夏棠站在她的父亲身后,一直在低头用手揪衣摆。
陆霄还不得不当着所有人的面,讲了一遍那个蠢死了的关于萤火虫的故事。
有几个年长的佣人当场眼圈泛红,背过身去拿手巾擦眼泪。
在这样的氛围下好像并不适合再惩罚他。
他的父亲甚至笑了一声,侧头对他的母亲说,能在这个年纪就学会离家出走,也算是个了不得的成就。
最后没有实质性的处罚落在他身上,只有安保全被更换过一遍。
他的父母在葬礼结束后就各自离开,他仍然留下,如同计划的一样,在国内进行他成年之前的教育。
夏棠则受到了一番严厉的教育,差点被送回老家,但最后她父母还是没能舍得,只是把她关了禁闭,以厨房为分界线,以后只能在佣人区活动,再也不许踏进客厅,更不许在小少爷眼前乱晃。
于是陆霄能见到她的时候变得非常少,少到只有偶尔能从厨房门口,看见她的影子一闪而过。
佣人们从屋子里撤下那些新鲜的白色百合花,把大厅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房子很大,哪怕少一个人也根本看不出变化。
何况去世的那个人,在之前的一整年几乎都没有离开房间,靠几根管子维系着生命,只有很少的时间会被护工推倒庭院里,晒一晒外面的太阳。
夜里独自睡在房间里时,陆霄才会忽然觉得这地方格外空荡。半夜睁开眼睛,看着高而漆黑的天花板,好像身处在宇宙的最中央,空荡得只能听见风从心脏里穿过。
某天夜里,窗户被敲响,仿佛鬼故事里夜里敲窗的吊死鬼。
他拉开窗帘,月光照进房间,夏棠不知什么时候从佣人房跑出来,爬上窗外的樱桃树,摇摇欲坠地坐在树的枝丫里,朝他房间扔小石子。
打开窗户,她说话的声音传进来。
“喂,你总算出来了。”她坐在树上,很不满意他的速度,“慢死了。”
“我有东西要给你看。”她又说。
茂密的枝叶遮住月光,女孩的身影也在斑驳的树影里模糊不清。
陆霄看见她,怔了一瞬,旋即恹恹地皱起眉说:“我现在不能出去。”
上次那件事后,他的房门外就有人彻夜值守,像是看守犯人。
哪怕夜里这么暗,也能想象得出他小小的眉头紧锁,脸色厌烦的样子。
但夏棠只坐在树上朝他龇一下牙齿扮鬼脸:“我知道啊,要不然我才不过来呢。”
她拿起一个布口袋,像展示宝物一样,在他面前将袋子打开。
里面装着萤火虫。
一整个口袋的萤火虫。
那时候已经是确凿无疑的夏天,发光的昆虫乘着空气里涌动的浓稠夏意,从口袋里飞出来,先是一只一只,而后成群结队,尾巴闪着光,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