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在另一排座椅上看着手机自动关机熄灭,识趣地保持沉默。
机翼掠过云层上空,一闪一闪的红光照着双眼。陆霄靠上椅背,看向舷窗外。
面无表情的,只有冷漠的倦怠无声无息从周身透出。
新年前后,A城的社交场合尤其热闹,各色人等都回到国内。卫川如也赏脸回来,一起吃了顿延后的年夜饭。
她做了新的指甲,为了维持体重,晚餐只象征性吃了两片生菜叶,接下来的时间都在漫不经心低着头敲手机。
就在上个月,她刚刚先斩后奏地拒绝家里送她去名校商学院镀金的计划,自己跑到欧洲去学设计。
明确表示家业爱谁继承谁继承,她反正是懒得掺和。
等到独处的时候,她才从手机上抬起眼,朝卫川生抬抬下巴,问起:“那对罗密欧与朱丽叶怎么样了?”
“你没看见他?”
“我还没蠢到主动去触瘟神的霉头。”卫川如靠在沙发椅里,柔软浅灰色高领毛衣衬着耳坠的颜色,“我之前还想,说不定他们真能成为例外。”
可惜,世上没有那么多童话故事。
也没有那么多例外。
门当户对的情侣注定没有办法走到最后,所以大家才一遍遍翻拍着梁祝,像失了恋的苦情人发着一样的牢骚。
这才是现实。
刚发完这样的感慨,当天下午,卫川生就在起居室里看见陆霄。
坐在藤椅上眺望庭院,眼梢恹恹冷淡,家里佣人养的那只杂色橘猫正在他脚边,没心没肺绕着他的裤腿转圈。
卫川生老爹有一群情人的公寓常年等他去留宿,很少光临这处宅院,所以有的人才能放心地不请自来,不用担心行踪被泄露。
本来这人应该在国外。
卫川生没太惊讶,走过去,坐在罗密欧身边:“怎么突然回国了?你妈能允许?”
“我去哪还不需要经过她的同意。”陆霄仍然望着院子说。
庭院的方形蓄水池上结了一层薄冰。
卫川生低低叹气,和他一起坐着,除了沉默没别的可说。忽然听见跑车引擎声驶进前厅,停在门前。
一惊,起身转头看,佣人们都微微躬身,林清让走进起居室,侦探似的风衣外套,车钥匙握在手上。
陆霄也侧眼瞥见了他。
卫川生朝林清让干瞪眼,不知道他现在来凑什么热闹。对面置若罔闻,像是既没有看见他的眼色,也忘记了自己几个月前就已经和坐在这里的人彻底决裂。
把风衣交给佣人,大步径直走来,淡淡开口:“我听说,你们已经彻底到此为止。现在又回国,是为了什么?”
出声便剑拔弩张。
陆霄双手搭在扶手上,没被这样直白的挑衅激怒,只是冷冷看着他,眸光里有锋利的部分粼粼掠过。
不懂看气氛的橘猫还趴在他的鞋边,懒洋洋打盹。
气氛紧绷如肥皂水表面的薄膜,一戳就要破裂。
卫川生皱眉,正要说几句缓和的话,却听林清让又扬扬嘴角,声音平静道:“你出国的时间,我会留在国内。”
在留学和升学之间,他最后选择了后者。
人脉、规划、头衔、虚无缥缈的继承权。
全部丢掉,其实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只要一丝厌倦就足够了。
厌倦了和林清行永无休止地比下去。
厌倦了如此的自己。
他接着说:“你不在的时候,我会在。你和她隔着时差的时候我正在她身边。等到你回来,她不一定仍然是你的,也有可能是我的。”
这岂止是挑衅。
这简直就是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