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瞥进院子,所有人都注目过来,好似也想听听祁聿‘所求’之事。这些虽是人证,可他一时生出些小性,不想被其他人听到。
夜重衬得祁聿声凉:“我死后,你将祁聿的尸骨带出宫,找处向阳的地方埋起来。不求立碑、不求祭拜,只求你将祁聿的尸骨带
出宫。”
他的声音一点也不悲,反常的是对此饱含期盼。
陆斜一时还能在脑中续上祁聿的话,‘简单么’,这三个字像是在同他单独言语。
他抿紧唇:......
周身感官闭塞通体生寒,胸腔跟一把刃来回搅样疼。
陆斜掐眉不解:“你说什么了,你怎么会死。”
祁聿一句话,残忍到认认真真清清楚楚的给了他一下精神上的重创。跪二十个时辰肩胛都没佝偻到此刻这么狠,塌的几乎要崩溃。
祁聿语调松适,字字如常,还带股超然的恣性:“那我当你应下了。”
“既然应下了,就赶紧想法子起来吧。你我总比旁人交情深那么半毫,尸骨交给你我觉得靠谱。”
陆斜脑子实在木得慌,睖睁着狠狠揪把膝头衣裳。
祁聿将自己的后事交给他?
他是又预知到了什么,还是他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陆斜骤得心慌起来,启唇嗓子猛烈灌了把风出不了声。
陈诉看着祁聿走近的翩然身影,清逸难描的人配上那席话,叫他一肚子难言。
须臾后他短短嗤声,祁聿死也是给老祖宗压棺的底,他出不了宫,除非老祖宗放他,可老祖宗不可能放他。
这场点册没算准时辰,以为后半夜就能散,多少能睡一个时辰,结果直接弄到天亮。
早膳用完又内外核了遍,才敢发话将所有人事册子打回原部下通知,非特殊名单不变......各处签印备册,司礼监要留名录防范,为意外筑基。
等祁聿忙完从椅子上站起来,抓着茶猛灌好几口,余光不小心瞥到门外。
陆斜还没站起来。
陈诉顺他凝滞的目光在一旁凑声:“哟,还没起。你跟他约的算是白瞎了。想好怎么弄死没。”
冷茶清嗓,将一夜浊累散了大半。
她不以为意道:“毒酒呗,还够他将这辈子回想遍。”
想想自己是哪里行错了。
祁聿是真不想陆斜活在司礼监,去背负任何不干净的言论剐了陆詹事身前名。
当年也是要弄死陆斜的,巧合没死而已。
陈诉啧啧夸赞:“挺利落。”
“不然都想在我手上死呢,这是他的福气。”
祁聿有很认真传递往日临死之人跟她总结的意思。
目光忍不住几次三番落陆斜身上,见陆斜摇晃不止的虚弱,祁聿对他不免生怨。
陆斜是将她留给他的所有产物尽数兑换成银两,去刘栩私邸摘花了吧。
一切成空就算了,还将命搭上。
陆斜到底图什么?
陈诉对此泯然喟叹:祁聿送的好福气一般人真是消受不了,一生只一次呢。
累了一夜,他抬臂让人给他捏捏,松乏松乏。
唐素也凑近问‘需不需要’,祁聿绕开他的手,自己耸肩暂且活络下。
李卜山跟庚合年纪都大了,此刻也还在朝下交手事务,分派细物。
看眼时辰,祁聿拍把陈诉:“我更完衣就去御前,你午时来接班......”她耍滑,清腔:“能早些来便早些......下了夜你去文书房,我就继续在这里细对名册了。”
出宫前这些庞大人数须得一一核实清楚,若皇爷身边或宫内出了事,揪起责来理不清才是真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