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玄色龙纹常服,凌厉的眉眼蹙着,那双威严平静的眼眸里有近乎愠怒前夕的深邃。
“阿泠,你也跟着他们来逼孤?”她的声音带着上位者不自觉的威压,殿内的烛火随风摇动。
“陛下也心知不妥所以才会在回燕京前半点消息不露不是么?既是如此,又为何因为诸位大人的劝谏而盛怒呢?”
君诏没有赐座,谢泠便也站着,她有些站立不稳,但声音始终缓缓的,不卑不亢,哪怕是臣子,哪怕是问询,也说的平静温和。
光影摇动,君诏的神色缓和了下来,随侍一旁的曹九得暗暗松了口气。
殿里碳火烧的过旺,熏人的热气烘烤的冻僵的四肢,谢泠轻轻咳嗽了两声。
宣政殿的轩窗被小心撑开,外间风雪并着薄冷的天光透进来,谢泠坐在下首,曹九得奉了谢泠常喝的鹿苑侯在一侧。
“齐帝昏庸,战败献女以求自保,这也值得你们大动干戈?”
鹿苑汤色黄净明亮,叶底嫩黄匀整,香郁高长,谢泠吹在袅袅升起的水汽里开口:“当真是齐帝献女以求自保么?”
君诏漫不经心的神色微变。
“据臣所知衡阳长公主早就与燕伯公世子有婚约,婚期就定在今年上元节,燕伯公镇守齐国南洋要塞,齐帝就是再昏庸无道也不至于朝令夕改,将自己即将出嫁重臣的公主献给陛下。”
她的目光淡然清澈,一眼看去见不到丝毫波动,只是瞧着面前清亮的茶汤,倒是君诏慢慢放下了手里的清茶。
“细细想来去岁秋决定对齐用兵臣便觉得不对,司天台也上过折子进言,去岁冬齐国兴许有一场雪灾,那时臣曾劝谏陛下再等两年为时不晚,是陛下执意.......”
君诏那时是怎么说的呢?是她初登大位,要做出功绩来,齐帝昏聩国内连年增设重税导致匪患不断,正是出兵的好时机。
这样的联想不能细想,再细细想一想,便能扯到去岁春那场仓促的宫变。
她又为何那样一刻也等不到,是因为想早日复仇还是因为她惦念的那个人,再等一刻都或许成为旁人新妇。
“还有呢?”君诏了解她,若是她只知其一便不会匆匆赶来,她总是要把所有的事都掌控在手而后再慢条斯理的理清。
“陛下因雪灾暂时囤兵安诸时齐帝送来的第一份议和文书上并无和亲这一回事,后来使节带着陛下的文书回朝,再来时便带着衡阳长公主。”
“其实,去岁冬日雪灾发生前陛下就已囤兵安诸,并非因为雪灾而寸步难行不得已而为之,陛下从一开始就知道今年打不下来齐。”
“齐虽衰弱,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边境之地早已虚有其表,一击而溃,但围绕皇城后梁的是曾经百战百胜的崔聿军,且一旦开战还有南洋的燕家迅速回援,就是没有那场白灾,大军也要就此止步。”
话说的有些多,谢泠咳嗽了两声,呷了一口茶,滚烫的茶水从脏腑流转,却似乎只衬的这具畏寒的身子愈发冰冷。
“陛下想要的或许一开始就不是齐,甚至不是割据的那三城,而是趁着齐帝昏聩,燕家在外,打到后梁都城不远处借此索要衡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