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刚好要落下,台阶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微怔,棋子便好巧不巧的落错了去处。
“姑姑”裴楠楠费力的将足有她半个身子高的食盒放在石凳子上。
馥郁的蜂蜜甜香混合着沙枣的醇厚,应该是刚刚刚出?锅,在微寒的春风里有种暖融融的熨帖,悄然?钻进了鼻腔里。
傍晚夕阳如血挥洒在大片戈壁上,谢泠目力微弱微微张开嘴,裴楠楠兴奋的爬上谢泠身旁的石凳,小心的用一只手?接住残渣糯糯的问:“姑姑,好不好吃?”
很甜,很暖和,带点一点干燥的浑厚,像这一片金灿灿的戈壁。
谢泠点点头:“好吃。”
“嗷”裴楠楠开心的扭过身子想去寻什么人,却因为在石头凳子上没有跪稳摇摇晃晃的就要滚落在地,谢泠下意识伸出?手?去搀扶,一只包的严严实实只剩下指尖的手?从柱子后伸过来,两只手?相触,两个人不由自?主的都?怔了一下。
裴楠楠将门虎女,晃荡了一下自?己从凳子上跳下来稳稳站住,仰着头去看君诏,一双眼亮晶晶的眸子带着一股子骄傲的意味:“我就说?姑姑会喜欢的!”
君诏不自?然?的撤回手?,顺势摸了摸小姑娘的鬓发软了声音:“楠楠真厉害,那剩下的这些糕点楠楠能帮姑姑送去给?祖母吗?”
“好!”被委派任务的裴楠楠脆声声的应下,一溜儿烟跑远了。
随着她的走远夕阳最后一缕光辉也从天边收走,苍穹迅捷且恢宏的暗了下来,大漠进入了黑暗的长夜,春风也迅疾的冰冷下来。
徒留下两个并?不耐寒的人彼此沉默的对峙着。
这夜色是这样漫长,这样寒冷,没有她们的允许没有人敢前来点灯,呼啸的狂风开始肆意的穿过荒漠上的一切,又被这座孤绝的建筑阻挡。
这座荒凉荒漠上拔地而起的城池凝聚着裴家两代人几十年?的心血,让这风沙不息胡虏不绝之地能有一个可以安眠所在。无数百姓家小依托着这座城池繁衍生息,这黑夜里吃过热腾腾的饭菜,安心的进入梦乡,不必去担忧杀戮成?性的胡虏,也不必去担忧突如其来的风暴。
这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裴家,裴家军驻扎在此地,用铁蹄威慑着残忍嗜血的异族,也亲手?铸造出?连绵的城墙。
许久,年?青的帝王俯下身去从石桌下捡起一一枚掉落在地的棋子将之重新?放在棋盘之上。
她们是如此的熟悉彼此,无须开口也能轻而易举的揣摩对对方的心思?,精准的落在谢泠预判的位置。
“老师答应了。”谢泠静默的注视着黑暗,这是一个肯定句,不带有任何疑问,就像棋盘上的棋子落回到他应当去的位置。
“是,”君诏略有微哑的声音响起,“但孤宁愿他据理力争。”
裴家军是裴家的根基所在,溯州府这座荒漠中?的城池是裴铮一生心血倾注,君诏已经预感到自?己想调用裴家军会遭遇的阻力,更何况裴染疏也算因她之故而出?事。
甚至在来之前她已经想好无数说?服的说?辞,但一句也未曾用上,裴铮早有所料一般献上虎符,恭敬、谦卑,甚至有一种谨慎的小心翼翼和如释重负。
是的,裴家早有所料,或许是谢泠漏了口风或许是裴家早就看穿了帝王虚伪的面?目,她是如此的冷漠而犀利,永远不会容许一支不属于她的军队矗立在这帝国的版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