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将军一开始看见裴染疏把人领回来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大汗淋漓的推辞自己哪里敢教公主啊,不敢不敢,等?战战兢兢把君诏这烫手山芋送走以后撵着裴染疏沿着裴府跑了?整整三圈。
裴染疏是家中老三,头顶还有两个哥哥保家卫国,她爹从小?就想养一个乖乖巧巧的小?女儿?,哪知裴染疏就性子活泛到离谱的程度。
老父亲一心想着送进宫当伴读跟着最有希望继位的公主混个好前程,结果公主半路倒台,反而站在?了?漏水的破船上。
裴染疏被宠女儿?的老将军追着揍了?一晚上,第二天?满不在?乎的跑去敲响君诏的窗,喊她:“公主,咱们去跟爹习武。”
君诏紧抿嘴唇,她性子要强,人家不愿意她更不会去求,闻言摇了?摇头:“不去。”
裴染疏就趴在?窗台上,十?一二岁的少女灵动?又清灵,伸长?脖颈展示自己脖颈上的一道淤青,唉声?叹气:“殿下可真是狼心狗肺啊。”
一个失势的公主其实?最在?乎尊严和颜面,但裴染疏在?她面前无拘无束惯了?竟也?什么都能说得出口。
君诏死咬了?嘴唇眼眶微微发红,看着裴染疏脖颈上的伤口却不肯说出口来,她倔强到了?极点。
最后是谢泠从一旁拿了?药递给裴染疏,回眸看着她,几近无奈:“殿下不去那她这顿打岂不是白挨了??”
最后君诏谢泠裴染疏三个人都去了?,裴老将军是个严厉的师父,除了?知道谢泠有心疾对她放任外,对其余两人都算严苛。
大夏天?的要两个女孩背上背着石磨爬山,君诏从前何止娇生惯养啊,那是金玉堆里堆出来的金贵人物,她信心满满觉得自己以前学过?武,宫中教习也?夸她根骨不凡,哪里知道那些?人都是阿谀奉承。
真到了?严师手里差点没撑过?第一天?,但她就是要强,就是不服输,哪怕背着石磨额头快要低到地上了?,她也?要用膝盖一步一步的爬到山上。
她把石磨卸下来的那一刻疼的浑身发抖,但仍然坚持着一步一步走下山去,去接还在?半山腰的裴染疏。
裴染疏比她强多了?,之所以会落后只是因为?她背后有棒槌锤出来的伤,她爹是个下手不知轻重的人,连亲女儿?也?不能例外。
她俯下身陪着裴染疏分享同一个石磨,两只瘦弱的肩膀碰在?一起,盛夏炽热的阳光炙烤着所有人,汗水混合着不知名的液体落下来。
她含混着嘴里的血许诺:“裴染疏,终有一日孤要站在?这世间最高处,给你,给阿泠,无上荣光”
当年剖开心迹的许诺是真的,后来得知母后真相的愤怒也?是真的,这些?年因缘际会兜兜转转,她带给谢泠和裴染疏的到底又是什么?
她仍然记得她们累倒在?山上,裴将军背着手走在?前头,她们两个东倒西歪的跟在?身后,黑黝黝的山林如同无数野兽狰狞的巨口,从天?的缝隙压过?来。
刚好路过?一片乱葬岗,风声?呜咽,几乎有鬼哭狼嚎之声?。
裴染疏前两日被谢岷讲的奇谈吓住,不禁喊了?一声?:“爹”
裴老将军背着手开始念什么,一开始声?音不大后来变越来越大,他念的抑扬顿挫,惊飞了?乱葬岗上无数只停驻的乌鸦。
她刚失了?母亲,又遭逢大变,几乎是用身体上的疲惫来掩盖一切,脑子里都是钝的,无意识的跟着裴将军念,一直念着念着眼泪就下来了?却还是重复着继续念。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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