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抬起头的人有一双秋水一般的眸子,也许是君诏的手太重了,她的眼底盛像一湾湖水深深浅浅映着谁的影子,不愧是齐国第一美人,这样一张灿若玫瑰的脸,任是谁见了都要先心软三分。
君诏用食指摩挲她的脸颊,兴许是有些醉了,声音带着些微的低沉:“崔妧,记得四年前的今日吗?”
“那时你和那群齐国子弟是如此讥讽孤的?还记得吗?”
“怎么?今日一样的事落到你身上就这么受不住吗?”
她高高仰起脖颈,像一只濒死的鹤,哪怕在这种时候都高傲又不甘示弱。
君诏便笑出声来,俯身凑近她的耳侧,哑声道:“崔妧,受过这样的苦吗?受得住这样的苦吗?”
“求孤,孤就放过你。”
“求孤。”
“求孤,孤就放过你的教养嬷嬷,放过齐国随行而来的所有人,崔妧,低头,孤让你把头低下”
君诏的声音从一开始的温和到渐渐高亢,幸亏这里是凤阳宫而不是宣政殿前,少有人能够目睹她的失态。
长风摇动一树斑驳树影,身后传来脚步声,紧接着被宫灯映照歪斜的修长影子,是一条带着淡淡檀香的披风丢到了她身上。
“好看吗?”
裴染疏负手立在她身侧。
此处的廊前恰好生着一株嶙峋的白梅,在这样寒风凛冽月色清淡的夜晚几乎无人窥探到这里竟然有人。
谢泠轻轻压下喉咙里有些想咳嗽的痒意,没压住低低咳嗽了一声,几近僵冷的嘴角微微弯起:“自然。”
怎么能不好看呢?
君诏,口口声声说自己只是报复想要崔妧付出代价不会动心的人,此刻是怎样的失态啊。
然而崔妧始终没有低头,鄙薄的目光始终落在她面上,一如从前,从不曾变。
无论她是曾经一无所有寄人篱下的质子,还是如今富有四海的君王,在崔妧眼里都是一样的。
“热闹看完了还不回去?”
谢泠站在廊前,嶙峋的树影几乎将她衬的单薄如纸。
裴染疏瞥了一眼她的衣裙下摆:“不冷?”
谢泠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去,原来是崔妧起身时扫落的那杯酒盏,刚好滚落到了她的腿边,打湿了膝边衣裙,风一吹在初春的夜里漫上刺骨的寒意。
或许是今天宣政殿烘的太暖,她这样怕冷的人竟丝毫未曾发现。
确实没有什么好看的,再看下去宫门就要落锁,哪怕有裴染疏在不至于滞留宫中,也难免留出些传言。
月色渐斜,裴染疏在前,谢泠抱着半冷的手炉在其后,路过转角的那一刻似有所感的回过头来。
像是在那一刻君诏刚好俯下身去,寒风凛凛,她从君诏的袖间隐约窥探到一抹翠色。
那是一枝柳条。
谢泠突然长久的站定,如同有什么人将她按在此地让她动弹不得,凄清的月光笼罩在她身上,便像罩在一块没有温度的冰棱。
有什么东西滚烫的从她冰冷心脏浮现,几乎要挣破胸腔的束缚,化作激荡的东西倾斜而出。
但最终什么都没有留下,她温和的将一切咽下。
裴染疏回头的那一刹那几乎以为面前的人会站不住倒在那里,然而她只是定定的看了半晌,神情温和如旧,只是面色苍白如纸。
她走出禁宫,走上马车,马车缓缓的碾过还未融化的冰雪。
马蹄声在身边远去,许久后车帘突然被人用剑挑开,春日凛冽的寒风灌了进来,裴染疏站在一捧月光里,怀里装了满满一怀柳枝。
她大约策马去了护城河边,闯了宵禁,或许是天黑无人认出这是响彻京师的金吾卫大将军,远处似乎还有火把和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