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惘对于酒这种东西,说不上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别人喝酒大抵是爱喝或消愁,他却是不甚敏感,怎么也喝不醉。
但是他喜欢在冬天喝些或吃些凉到冰腹的东西,冷酒入喉能刺激他的食管和胃部。
同受伤类的疼痛不一样,也不似于饥饿时的胃痛,这种感觉确实磨人,但准确来说,能让他的身体和大脑感觉到痛苦难耐到极致的麻痹。
他贪恋这种清醒的麻痹感。
不清楚荆连的酒量,于是只给他倒了一杯,然后就开始自顾自地,一杯一杯地往喉中灌。
冰凉的感觉刺痛着舌尖,几杯烈酒下肚,内里凉透的身体开始往外冒汗,不论热汗冷汗,夜风一吹寒意刺骨,表体的痛感渐渐与胃里灼烧的感觉相互抗衡,两相抵消,竟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孟惘暗自轻笑一声,抬起手又要再喝,却突然被抓住了手腕。
那人的手竟是比自己的还要热上几分。
荆连看着他,抿唇正色道,“尊主,一会胃疼的睡不着觉了。”
孟惘一时无言以对。
一片极小的梅花花瓣好巧不巧地落入杯中,透明清平上一抺旖旎的淡粉,他鬼使神差间用另一只手拿起酒杯,红嫩的舌尖将那飘到杯沿的花瓣轻轻卷入口中,混着清烈的酒液在舌尖抵磨辗转,碎花的粉汁又同酒液一起咽下……
他没能尝出什么味道。
荆连像是被什么烫到般有些僵硬地收回了手,仍是道,“尊主,喝酒伤身。”
孟惘的指尖把着杯壁,视线飘忽,好像没听到他说什么一般,散散地掠过四周
这是,白夜崖啊……
大抵是清楚自己正在梦中,看着对方的眼神也带了几分看热闹的兴味。
他知道这是上一世的回忆,但具体细节也记不清了。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忠心?”
这个结论不是与那人相处了几日才得出的,而是第一次见面时就有这种感觉。
荆连同其他那几个噬魔宫出来的死士不同,是一种不带目的纯粹的执念。
好像他生来就该待在自己身边。
“因为……属下是您的副使,自然要尽忠职守。”
得,问了也是白问。
孟惘托着腮垂眸转着酒杯,却是依他的话没有再继续喝下去,只听自己道
“五境已经在准备联合围剿魔界了。”
荆连微微一怔,有些拎不着重点,便尽量全面地答道,“是,属下已将魔军统计完备,魔族二十四城城主手下魔军的修为评估也已达标并超出预期,属下也会尽快提升实力……”
孟惘一听他这最后一句话陡然绷不住了,无语地打断他,眼睫懒懒垂下
“我是说你不用太拼命。”
对面又顿住了。
“我是想说……到时候打起来,你不必总是冲到最前面,就像其他普通魔族那样就好。”
“两界大战不比寻常的小打小闹,我反正也死不了,你保证自己活着最重要。”
孟惘缓缓道,趁对方愣神之际想着还有什么要补充的,直接一次性都交代完。
上一世记忆里的他和现在的他渐渐重合,心念和思想近乎完美的一致
“我知道你做副使以来修为提升的那么快,是用了许多极端的方法,邪术反噬,你现在可能内腑经脉已经千疮百孔,也幸亏生来就是魔族,不然早就走火入魔个百八十次了……”
“您……怎么知道?”
荆连有些震惊地看着他,向来平稳冷淡的声音此刻却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颤抖。
“……总会知道的。”
孟惘沉寂半晌,指腹摩挲着杯沿,垂眸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