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她真的有要求,也未必没有王孙公子愿意俯身迁就。
但没人像是陆雪殊。
他坐得端端正正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轻,瞳仁黑白分明,看着她的时候神情认真,有种清澈的认真,只是在回答夫子提出的问题,是在书页上早就标明的标准答案。
应止玥明白了。
陆雪殊之前被保护得太好,可能是没经过人事的原因,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清净感,没有沾染了欲态的浑浊,看着美人的时候像在看一株花,一颗叶,在看悬挂在多宝阁最高的架子上做镇店之宝的珠宝玉石。
有欣赏,却没想过着占有。
但是应止玥也是有点不走寻常路,不做人了之后就更有点邪乎,说难听点就是欠抽。
应止玥:真有趣,我长得这么美,不想占有我的你还是第一个。
这时候花瓣和叶片已经被捣成均匀的深红色,陆雪殊向里加了些明矾静置,拿着片帛过来给她缠指甲。
不过因着一个懒怠,一个无意,本来可能带点暧昧的行径被做得像私塾功课。陆雪殊缠得很认真,没让多余的染料沾到她干净的手指。但正是因此,应止玥更加确定了一件事。
哪怕她让陆雪殊去给猪的指甲染颜色,也是这么一副认真仔细的好学模样。
包裹好后,应止玥把指甲晾在窗前等干,因为棉布穿过指缝裹得严实,她什么都做不了,更有种自己是枷板上的猪的错觉。
陆雪殊倒是很清闲,打扫完桌上的琐碎材料又翻出本账册噼里啪啦地算,声音揉杂在细雨里,声音不大,可应止玥却莫名被扰得有些心烦意乱,她忽然开口道:“小姝不太会伺候人,倒是没你这么聪明。”
他没抬头,打算盘的动作也没停,只哦了一声:“大人是在夸奖我吗?”
因着隔得远,倒是听不出生气还是不在意。
不过应止玥倒不是故意去气他,她随心所欲惯了,这么说也只是突然间想到的,何况小姝刚到她身边的时候也确实笨手笨脚。
只是小姝做她的侍女倒不是心甘情愿的,应止玥心知她应该是另有所求。不过大小姐的脾气奇怪,应止玥心情好了,就算明知对方并非好人,也不欲多加追究。
然而小姝是别有图谋,陆雪殊却是欣赏风景一样的无欲无求,恰好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极端。
不过不管怎么说,小姝也是秋草前尘的故人了。可能是生来就得到太多,应止玥性格里没有不撞南墙心不死的固执本质,找她找了这么久也没见人影,嘴上还不放弃,心里却已不打算强求。
细腻的凤花汁缓慢地侵入透明的指甲,看似温吞,却在无知无觉地沉下去。然而即使是这样,摘了片帛拿清水一洗,也不会再剩下什么痕迹。
雨水的点滴声很有催眠效果,应止玥陷入昏昏欲睡的浅眠状态,朦胧地掀开眼皮时却蓦地对上另一双明净的眼。外面雨声已停,料想可能是指甲上棉布卸掉的时间到了。
她还没说话,对方却先开了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应止玥:“哦,是吗?我在想什么?”
实际上,应止玥什么都没想,眼神在已经干了七八分的指甲上扫一下,很漫不经心地问。
“你和她云雨过吗?”
恍若惊雷劈过,这下应止玥困意是真的消散得一干二净,她几疑心自己听错,蹙着眉头问:“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