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漪时常向他埋怨她的高数课老师,说他讲得晦涩难懂,她都没学会。

孟禹勤工俭学,课余都用来兼职,时间排得满满当当,但为她一句,他便抽出空,每个周末都和她约在图书馆,给她讲解高数题。

晴朗温暖的阳光,透过图书馆敞亮的玻璃窗,照在桌面,他们共看的那本书上。

孟禹耐心在给她讲一道函数题,温柔问她:“这样能听懂吗?”

他一侧过头,就直直对上女孩子的脸,挨在极近的距离。

她托着半边腮,另一只手捏着棒棒糖含在嘴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笔下的字,听得很认真,阳光落在她睫毛,将她的眼睛照成透明的琥珀色,那年流行穿红色,柔软的红色毛衣在她身上,衬得她肤色雪白。

不见他继续,她回眸对上他的眼,满脸纯真地问:“然后呢?”

靠太近,近得都感觉到了她鼻息的温度。

孟禹瞬间两只耳朵都红起来,倏地低下头,握笔的手心汗涔涔:“然、然后……”

该怎么形容他们的关系。

友情之上,恋人未满。

这段关系似乎从最初就注定了没有结果,乔漪嫁去京市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孟禹的出租屋。

那是个夏夜,下着雨。

他结束一天的实习工作,从医院骑着自行车回到小区,一眼就看到站在屋檐下,垂着脑袋低落的女孩子。

“乔漪”他隔着雨幕里唤她,轮胎溅起水花,飞速骑进车棚,停下自行车,冒着雨疾步奔到屋檐。

“下这么大雨,怎么突然……”

他声音戛止,因为发现她在哭。

“孟禹。”乔漪眼前水雾模糊,双手在身侧握成拳,哽咽着:“我妈妈要给我定亲,我不喜欢那个人,不想嫁……”

孟禹脑中轰响,被抽去了魂,定在原地。

泪水从乔漪的脸上冲下来,滴滴流进衣领里,比雨淋得还要湿,她捏住他衣服,脸压在他身前,哭得崩溃:“我不想嫁……”

不想,是这世上最无力的词。

他们都没有反抗的资本。

两个人都太清醒,一个清楚自己配不上,一个清楚自己逃不开联姻的命运,所以这么多年,他们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在图书馆自习,一起出校门做课业……

总是在一起,但就是谁都没表白过心意。

那晚过后,孟禹莫名其妙被医院开除,院长亲自见了他一面,对他感到惋惜,却又无可奈何,说,孟禹你别怪我,我们也实在不敢得罪乔家。

乔家……

孟禹隐隐预感到情况,当即给乔漪打电话,电话接通的刹那,他着急问她有没有事。

那边静默好一会儿,乔漪声音蔫蔫的:“孟禹,你好好生活……”

孟禹没来得及再说,耳边反馈一阵忙音。

之后医院撤回了开除他的决定,而他们再没见过。

他是越清醒,越不能释怀,却只能从别人口中听到她的事。

她和乔家闹得不可开交,最后没有按照家里的意愿嫁给沪城那位花天酒地的贵公子,而是远嫁去了京市。

那些年,他从未停止过打听她的消息。

她和京市苏家长子苏柏成婚,头胎宫外孕终止妊娠,第二胎好不容易生下男孩子,却因先心病不到半年夭折。

听闻她几近抑郁,他都快要疯掉。

可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他没有任何立场去找她。

多年后,她终于顺利生下了健康的宝宝。

宝宝叫苏稚杳,是个女孩儿,很可爱。

看到这则新闻,仅仅只是母女平安四个字,都让他比自己得子还要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