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恨别却说:“四面都是海,像漂泊在大海上。”
“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四海无家的人才漂泊在大海上,这里是你家。”
贺兰斯当时只是笑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想的画能展现一个人的心境,文字可以骗人,但画骗不了人。
画者的笔触、色彩、构图,就是他内心的描摹,或粗糙滥制,或细腻温和,或狂野浪漫,或平静抑郁。
现在再看这四面大海,贺兰斯猛然意识到,原来当时的自己并不快乐。
他向来擅长伪装,即便是杜恨别也不能让他完全脱下面具。他说杜恨别斯文败类,自己又何尝不是衣冠楚楚。
面具没有摘下,永远不可能坦诚相待。
他的不坦诚,换来的却是杜恨别的谅解。
都说爱人如养花,打理好了,顺应天时晒晒太阳,浇浇水,修剪一下旁枝末节,就能变得漂漂亮亮。而生活中的大部分人,其实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贺兰斯看着自己纤细修长的双手,白白净净,养得跟水葱似的。
电梯门叮的一声往两边分开,贺兰斯用指纹解锁进了家门,忽然觉得头晕眼花,不过他坚持冲了个澡才爬上床。
手机响了几声失去动静,贺兰斯懒得看,任由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这一觉睡得深沉绵长,像是把前半生没睡够的觉都睡完。直到傍晚,万家烟火袅绕,贺兰斯才睁开眼睛。
他闻到熟悉的排骨面味道。
杜恨别的排骨面有种特别的香气,绵延悠长,像是钻进人的骨子里,缠绕在心尖,压实了空虚的胃,抚平一切不能坦然的褶皱。
贺兰斯脑子昏沉,一抬手,摸到额上的退热贴。
他一年到头生不了几次病,去年唯一的一次,是因为淋雨。
那时为了寻找绘画灵感,他把车开到郊外,结果回程的路上没油,他叫了人来拖车,自己等得不耐烦,想着只有两公里的路,走着也是一样。
谁知走到一公里处,天空乌云密布,一场倾盆大雨黄豆般泼洒下来,砸了贺兰斯满身满脸。
他没带雨伞,手机只剩一层血皮,他给杜恨别打了电话,玩笑道:“我看在一头牛在雨中吃青草,应该是附近农户家的,养得油光水滑,真好看啊。”
杜恨别问:“你在哪儿?”
“不知道,距离苏市还有一公里。”贺兰斯仰脸望天,眯起了眼睛,“好大的雨,把牛洗得乌黑的,可惜我本子湿了,不然画下来给你看。”
“你淋雨了?”杜恨别嗓音微沉,“你车子呢?”
“没油了。”
“告诉我几号公路,我去接你。”
贺兰斯刚说了公路名,手机便自动关机,他浑不在意,双手插兜走在雨中,如吟游诗人。
过了约莫十分钟,他看到一辆和牛差不多漆黑的劳斯莱斯。
杜恨别打了伞从后座下来,一把将他揽入怀中,送进车里。
贺兰斯身上滴滴答答的,把真皮座椅弄湿,他刚要说话,就打了一个喷嚏。
回家后他就开始发烧,杜恨别给他贴了退热贴,吃了药,掐着他醒来之前煮了一锅热腾腾的排骨面。
面香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贺兰斯有理由怀疑,自己是被饿醒的。
他趿拉着拖鞋,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到客厅,再然后是偌大的开放式厨房。这厨房是杜恨别的领地,贺兰斯只有在搜罗雪糕、冰块、酸奶时才会短暂地侵入。
他没力气地趴在料理台上,几缕发丝遮住眉眼,平时他这头微长的头发要么打理好造型,要么用小皮筋扎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他感觉自己很聪明。
现在,他烧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