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吴乞买送来了一群想争功的蠢货,可有几个人是天生就蠢的?他们只是轻视大宋而已。
她就趁着他们犯蠢的这点时机,趁热打铁,因此绝不能叫他们有余地突围出去。
所谓“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会”,他们只要突围出去,想明白,看清楚,修整好再来时,她就吃不准是不是又要出几个猛人了。
到那时就又变成了消耗战,金军一边围城一边南下,她一边拦截一边调援军。
整个河北,又是一片焦土。
她将战场选在了唐城西南的大泽,这里是完颜宗望精挑细选用来围杀宋军的地方,她拿来用一用也很恰当。
但怎么让女真人进入陷阱?
那需要让出一座城,叫女真人能够逐渐将主力往这里靠拢。
她拿着地图,一夜夜地想,到底哪一座城的百姓性命低贱,能让她放弃掉他们的人生。
到底哪一座城的百姓不是大宋子民,不是父母所生,能让她轻飘飘地就下了这样的决定。
她临出城时,百官都要来送她。
每一张脸都庄严肃穆,甚至就连被小车推着的皇帝和被契丹人护在中间的太上皇也来看了她。
成国长公主说:妹妹,等你回来,就下雪了,咱们姐妹赏雪时,我煮茶给你喝。
她为什么不留下呢?
她就这么对着唐城的地图发呆。
直到有人拿着公文走到她身边说:“殿下,南边又有两路起了盗匪,已被清剿。”
李纲换了一遍转运使,都很能干。
每一个转运使都知道怎么按时保质保量将船装满,沿着清理出来的水道,一路向北而行。他们都有着宽和的面容,冷酷的手段,他们也知道如何同地主乡贤谈判,必要时让渡一些权利,但绝对保证河东河北两路的军粮供应。
她抬起头,看到虞允文。
她说:“我心里放心不下唐城。”
“陈遘已下了公文,尽力护百姓退走,”虞允文说,“大半百姓已离城,留下的”
“留下的多半是不舍得逃的,”她说,“去岁他们的家被我拆了,连门板楼梯都被我拆了,扔进湖里,去救河北军的将士,今岁他们好不容易又攒起一个家。”
虞允文沉默了一会儿。
“殿下,只要金寇一日尚存南侵之志,大宋百姓,皆一日不得安宁,又岂是一城一州之苦?”
她不说话了,将地图轻轻地丢在那里。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因而虞允文忽然有些后悔,他的话似乎是在安慰她,可道理太过冷酷。
虞允文想到这里时,心绪忽然有些迷惑和混乱。
太过冷酷的道理就算不得是安慰了。
这也不是应该的道理,所以她也不该将这个道理认真听进去。
如果她能心安理得放弃一城的人,那她就是个暴君,或者要被攻讦为暴君。
可如果她无法放弃,她就必须牺牲掉更多人,包括还在时不时闹民变的南方,包括已经三番五次遭受着战乱侵袭的河北。
一样要受攻讦。
唯一可以不受攻讦的道路,是成国长公主的那条路,如果她愿意嫁一个男人,关起门来煮茶泼墨,扶养儿女,这天下事就再也没有她的责任,她的手上永远不会有一滴血。
就像她的父亲,现在也正在艮岳里静静地赏着红叶,提笔勾勒出一幅又一幅价值连城的画作。
可大宋该怎么办呢?
虞允文就想不下去了。
但安国长公主刚刚的怅然已经消失了,她的情绪又恢复了镇定,甚至里面带了一点冷酷的顽皮。
她歪了头,微笑着问:“我还有什么东西没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