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宗弼站住了脚,说:“叔父。”
这位中年骑士就笑了笑:“原来是宗弼郎君,去韩家赔过礼了?”
完颜宗弼垂下眼:“秋狩时节,不曾体恤叔父府邸附近没有好马场,是我的过失,我有一处马场,可进奉叔父。”
“我前日得了一处,我很满意。”
“叔父,而今大金初立,两番南下,南朝二帝与咱们结了大仇,咱们须得厉兵秣马”
“兀术,你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吗?”
完颜宗弼就不说话了。
可是这个中年人还在继续说。
“那千亩地,我不曾作马场。”
完颜宗弼刚抬起头,便看见他的叔父冲他冷冷一笑。
“我已将它尽数分给了我的族人,韩家要告我,就告我!兀术,不知你的族人在何处!”
韩家来不及告,韩家也很难提告。
他家死了几十个健仆,自然是极气愤的,可一打听罪魁祸首的名字,韩家人就懵了。
这人是完颜阇母,东路军的元帅左都监。
论官职,他是整个东路军的监军,论辈分,他是完颜阿骨打和完颜吴乞买的弟弟。
完颜宗弼还是个小娃娃时,他已经跟随兄长们出生入死,论功劳,他也不输人下。
这样一位宗室亲王,自然不缺一处马场,也不缺良田。
韩家就自然地想到了,完颜阇母是来替那几个死去的女真士兵讨公道的。
说起来也奇怪,那几个女真人,在军中是无声无息的兵卒,在田里是无声无息的农人,他们在谁看来都是不足道的。
但他们死了,死在与辽人的官司纠纷,死在被羞辱时的反击,死在将军不愿庇护时,他们微不足道的生命忽然有了价值。
女真宗室有了反应。
完颜宗弼说:“叔父,我不曾有私心,我时时想着女真人。”
完颜阇母继续剥手上的狼皮,完颜宗弼就继续把话说下去。
他说得很诚恳,而且理由很充分。
女真人留韩家,自然是因为他们很乖顺,早早投降,他们还要承担赋税,要为大金筹备军粮,最主要的是,女真毕竟人少,小族嘛,留这些人活得舒服,也教天下人都看一看,大金不只是女真人的,还是汉人、契丹人、渤海人、奚族人
完颜阇母说:“你不要同我讲这许多,你来究竟是做什么?”
完颜宗弼踟躇了一会儿。
“叔父应当将那千亩田地,还给韩家,”他说,“宗室犯法,当”
他叔叔就笑了,笑过之后就咆哮了起来:
“你真个是同我打官司来的!”他吼道,“兀术,你没有你兄那般能征善战,倒学会他那六亲不认的臭毛病了!好啊!好啊!咱们去都勃极烈面前打这个官司!”
说打就打。
就算韩家愿意将那千亩良田奉上,还有其他几家魂飞魄散的大户,都恨不得回去给自己池塘里的王八捞出来挨个放血,进奉给完颜阇母,但这位愤怒的大监军理也不理他们。
燕山府风声鹤唳起来。
总有军法官匆匆走过,不一定带了谁走,比如说那个被降职的谋克,就被完颜阇母的军法官带走了,态度倒是很和气,还告诉他不要怕。
有几个地方官也被带走了,这次就很不客气,是叫女真人上了枷锁带走的,自然有官员抗议,抗议就被打得鼻青脸肿。
后来女真人说:“不如先打一顿,省事。”
果然就省事了,带走的汉人和契丹人被打个半死,谁也不吭气了。
剩下还有人惶恐地去燕京寻完颜宗弼,他们说只有宗弼郎君能护得了他们呀!
牙门将就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