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又有人进来了,声音冷冰冰地:

“保活里!那野将军有令,唤你去大帐走一趟!”

那野将军帐中,有人正等着。

那人穿着很精良的袍子,袍子是墨蓝色的,很不触目,但上面有银线暗纹,谋克从外面走进来,就能看到因光线变化,袍子上的暗纹如同水波轻轻流动。

衣服很精良,两只手也很白皙,没有茧子,胡须梳理修剪得十分整齐精细,腰间有两块羊脂美玉的玉佩。

谋克进帐低头向那野行了个礼。

那野就说:“保活里,你麾下的兵惹了大祸,你可知道么!”

谋克说:“我刚知道,我已将他们捆了,正要请军法官。”

“你刚知道!你的兵这样胆大妄为!你竟是刚知道!”那野就骂,“你知道人家韩郎君”

蓟州韩家,一提到这个姓氏,谋克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这谋克不是个博闻广记的贵族,因此他没想起来这是辽朝了不得的大户哪怕只是分支,人家也有数不清的宗族兄弟,有数不清的人脉关系。

他想起来的是别的事。

他骑着马,站在路边,看着人家嫁女,连家仆的神色都是傲然的,见到他们这些女真人,脸上一丝惧怕,甚至一丝应有的恭敬也没有。

那走也走不完的送亲队伍,那沉甸甸的箱笼,漆过的马车,肥壮的青骡。

漆是新的,但木头是老的,一只,两只,箱子抬也抬不尽。

他的神色就变了。

但那位坐在那野身边的韩家郎君没看到。

郎君说:“而今大金立国,议礼制度,详明律法,不与往日同,论理宗弼郎君也该管一管这些草芥了,难道要传到上京去,叫贵人们听了笑话么?”

他这话根本没对那个谋克说。

人家累世公侯,犯不着看一个小小的谋克,更犯不着考虑自己这话里到底有没有这个谋克的事儿。

但那个谋克就暗暗握紧了拳头。

那野说:“明正典刑,那几个罪兵砍头之后,将头颅示众,再罚没他们的家属为奴。”

郎君终于轻轻抬起眼,看了站在门口的谋克一眼。

“那野将军倒是宽仁,纵兵杀人的军官,难道不管了么?”他说,“我家的管家,死得也太轻易了些!”

作者有话说:

第494章 第九十三章[VIP]

郎君说这话, 并不是有意挑衅,或者目无下尘。

他只是气得狠了。

整件事要是站在他的立场,他的确是该感到愤怒的。

一来他不觉得他家仗势欺人。

蓟州韩家, 要欺人也不值得欺负几个穷女真兵, 管理那几亩田地的是庄户上的管家,人家平日里对穷苦人很和气,谁家要卖儿鬻女,全靠那几个管家娘子给个好价格。

二来死的那个管家是他们府邸的大管家,身份贵不贵重不提,关键是那管家是个家生的奴隶,几十年兢兢业业, 十分忠心,府里的小郎君都是他看大的。

人人提起他都只会想起他忠诚又贴心的一面, 想起他将府中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跟在主君身边事事警醒。

燕山府往来狠狠打了几年的仗, 流民盗匪四处都是, 乱成这样,要不是靠着这些大户撑住了, 女真人收起军粮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每一年下乡替户长督税,那都是鸡飞狗跳, 劳心劳力的事!

他家到底犯了什么错, 一个老实厚道的人竟然遭了这样的大难?!

韩家不是活在天上, 他们活在深宅大院里, 与那管家是很有些主仆情谊的。

因此这位郎君就满面寒霜,说出来的话也不大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