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有一事不明,”宇文虚中说,“可有国祚四百年的北朝么?”

完颜吴乞买就说不出了。

下面有随行的文官,很乐观,说:“都勃极烈待咱们这样和气,我看从此宋金罢兵,咱们真定太原也可以止干戈,劝农桑了!”

香象奴和李彦仙说:“李大哥,你怎么看?”

李彦仙小声说:“金皇帝句句都在说他们自己那点事,宇文相公几次三番地询问边境听闻调度军粮的事,他总避而不谈。”

“宇文相公精着呢!他全看出来了!”

谈个什么!

再往下就没得说了,宇文虚中也看出来了,因此就拎出了小刀片,一片片地去割金国大皇帝的肉:

为什么谈不下去?因为完颜吴乞买很焦虑。

打仗,怎么打,多大的规模,怎么才能有性价比,金人也很想弄清楚。

有战功拿的东西两路军一定是想打的人多,完颜粘罕倒是没那些雄心壮志,他暂时将西路军的声音压下去了,往京城送礼时还说:咱们打不打,都听都勃极烈的,毕竟宋人虽然不善战,可他们人多,咱们恐怕一时攻不灭南朝,可不能伤了女真人的元气呀,咱们人还不够多!

完颜宗弼则是一定要打,反复地说明利害,连带着整个东路军的猛安谋克们都嚷嚷着一定要打。

朝堂上大家就议论,坐地上议论,完颜吴乞买就被架住了,不是这一战被架住了,这一战大家还是倾向于打的,毕竟之前两次都抢回来东西了,为什么不打呢?

可他是个深谋远虑的人,他很怕如果这一仗抢不回那些东西,又损兵折将,那会怎么样?

东西两路军还是要继续打,越打越有军功,越打越有地位,女真人不打仗还能干什么呢?

可上京的贵族们呢?

是不是整个朝堂就要割裂开了?

完颜吴乞买就必须将这话含糊过去。

要问,问就是和平,大家都和平。

要回答军粮是怎么回事,那都是普通的民仓调动,和军粮有什么关系?

别再问,再问就是缉捕盗贼!

在京城的时候,赵鹿鸣看这些官僚很头疼。

他们每一个都很精明,又柔软,知道如何不冒犯别人的前提下达成自己的目的或者至少不让你知道他冒犯到你了。

他们还特别容易应激,比如说那个齐枢,只要他发现你发现他冒犯你了,他能为了描补自己的过失能拉多少人下水,你根本理解不了。

这样的官员是不能像岳飞韩世忠一样替她打赢一场艰苦的血战,也不能如曲端那样操练出一支训练有素的兵马。

他们出使,也没有那个勇气布衣一怒,血溅三尺。

但只要不让他们血溅三尺,去面对生死存亡,他们在勾心斗角和拉帮结派的事情上,又能秒杀掉这群笨拙地准备内斗的女真人

比如说一个已经斗起来的秦相公。

“接下来呢?”太上皇问。

赵鹿鸣说:“接下来,儿借了爹爹的力。”

宇文相公说:“我主崇道,想在京郊办一场道场,超度亡灵,为两国修好祈福。”

不聊战争,也不聊君主的威仪了,完颜吴乞买就很好说话,“怎么祈福?”

女真人永远也想不到,南朝的太上皇是何等的人才。

如果这位太上皇垂头丧气地走到他们面前,身后跟着眼含热泪面容屈辱的大臣们,那太上皇是弱小且卑微,甚至很让人感到鄙薄可笑的。

可他要是居住在汴京深处,不为人见,只拿出几件作品,那他就又能震惊到这群白山里走出来的土鳖了。

比如说做个道场,女真人就想,不过是和萨满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