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洗漱更衣,躺在铺好的席子上,叫仆人将灯烛放在床头,就看起了汴京新出的小说。
他全家都挺爱看小说的,张叔夜觉得除了小孩子少看些,大人看看也无妨毕竟比出门欺男霸女,或者在家里打仆人骂女婢要强得多。
老头儿就这么看了一会儿,老妻回来了,喜滋滋地说:“二哥进益了!”
“啊?”
“进益了!”
“怎么进益了?”
“今日七夕,他出去同几个朋友喝酒,回来便钻了书房,看书去了!”
张叔夜就撇撇嘴,“他倒爱看书,可你看他何时看过圣贤书,他日日都看那些个杂书!”
“这次不是!”老妻两只手一起摆来摆去,“他去看兵书了!”
张叔夜就给手里的杂书放下,坐起来了,“真的?”
“我今日原怕他酒喝多了头疼,所以去看看他,可他就坐在书房里,”老妻说,“对了,他腰间的玉佩还不见了,说是赠给了一位小娘子,还是一位与韩良臣认识”
张叔夜眉头皱得死紧:“与韩世忠认识的小娘子?那是个什么身份?”
“人家说那娘子身边有好几位侍卫,韩良臣言语间很恭敬!你管呢!”
“我怎么管不得?!就算那娘子是天上的女仙,他也成家了!他妻儿就在家中,独他自己出去沾花惹草!我看他是又忘了疼了!”
“我都知道!可二哥说了,那小娘子不曾理他,独自走了,叫他心中很是怅然,他自思以他而今身份,须得努力上进些,来日在她面前,也能说上几句话,这就算全了他这段念想啦!”
张叔夜就不说话了,仍旧皱着眉。
过一会儿,不放心又问:“真没惹祸?”
“没有!”
“不曾言语轻薄人家吧?他要是效法那些轻狂纨绔”
“人家上进念书还不好!”老妻说,“再说年纪轻轻的,街头见一面罢了,值得你这么郑重!”
张叔夜还是有点不放心。
但似乎也没有什么办法,现在再去把熊儿子叫来问,好像也只是这一点事罢了。
张叔夜就睡了。
临睡前又说:“他学让他学,只是不要惹祸!”
这一夜都没有什么事。
但事终究会到来的。
清晨刚过卯时,张叔夜还在吃饭,有内侍就登门了。
很客气,笑眯眯地请张叔夜去艮岳一趟,长公主要见他。
全家人都很惊喜,张仲熊说:“爹爹!殿下总算要下诏了吧?不枉爹爹辛苦为国这许多年!”
张叔夜说:“这是什么话,食君禄,忠君事才是本分,你心中难道存了些贪功的念头么!”
儿子被骂了,但更精神了,说:“爹爹说得对!儿须得戒骄戒躁,静心用功才是。”
看到儿子这样子,张叔夜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当然这都是琐事,首先得换上官服,再整一整衣袍,跟随内侍去见长公主。
长公主还是作道士打扮,很朴素,她身边的人也都作道士打扮,身上没有什么金银宝玉之类的东西。
但她身边有个年轻人,在张叔夜站在门外等候时,是这个年轻人走出来说:“张相公,殿下宣你入内。”
不到三旬,面容清秀,白皙而微胖,没胡子,看起来像个文官,却又有一双精明的眼睛。
张叔夜认得他,这是长公主最信任的宦官尽忠。
但张叔夜又不认得他了。
因为这个白胖的宦官腰间坠着一枚玉佩,那玉佩很眼熟。
他跟随尽忠往里走,离得就很近。张叔夜又不是什么老眼昏花的人,越看那玉佩越眼熟,再看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