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都是水田,只是没有牧童骑在水牛上晃晃悠悠。

中间有长长的队伍行走,穿得颇奇异。

有些人穿短衫,短衫很短,破破烂烂,露出了胳膊和小腿;

有些人穿丝绸长袍,长袍的下摆被烂泥溅得全是泥点;

还有人衣衫褴褛,却将丝绸衣服搭在肩上,阳光下走过水田,那折射的水光就映在他肩头的名贵衣衫上,泛着美丽的色彩;

他们都是这样走动,有男有女,也有老少,时不时有人停下,立刻就有人问他一句:怎么不走了?

走累了?歇一歇,渴了要喝水?附近有没有水井去打点水?

那个女道士坐在路边,鞋子里进了些砂砾,硌得她双脚很疼,她先是脱了鞋,看看自己泥泞的袜子,又脱了袜子,赤着两只脚在那拧一拧鞋袜。

一个义军的汉子就走过来骂道:“你不知耻么!叫别人看你的脚!快将鞋袜穿上!”

她一声也不吭,将鞋袜拧干了穿上,又撕掉了一块道袍下摆,将那块布撕成一条条的,飞快地绑在腿上。

那汉子看了就很疑惑,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她站起身说:“多谢,我看到那几个人瞧我的眼神了。”

汉子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们神霄宫的女道也忒胆大了些。”

“嗯,”她说,“我这样绑腿,有水田里的蚂蟥就不能咬我,走山路时也不累,你不知吗?”

“不知,你从哪里学的?”

“军中。”她说。

她回到这支拖拖沓沓的队伍里,那个负责看管她的汉子就跟上去,很疑惑地看看她,又看看其他人。

这支队伍在她看来多少是有点稚嫩了。

绑腿可不是什么稀罕的技能,据说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具体哪一代她不清楚,反正军中都要绑,不绑怎么山地行军呢?

但对这群穷苦农民来说哪来多余的布充这个奢遮排场啊?

他们不仅对行军时的装备没概念,他们对行军的纪律也没概念,对从上到下的指令是否能高效完成也没概念。

这就是一群穷苦农民在赶路。

就这样居然能拿下半个宿迁,能逼着官军封了淮河的河道,回报给京中,张叔夜听了可能冷笑一声,长公主就要砸杯子。

曲端不能听,曲端听了可能嘎地一声就气倒了,要西军各将门的军头一起说点好听的话才能扶他起来。

哦对了,虽然这支义军不对,是叛军,战斗力不如西军,但在山头林立这件事上,也不输给西军。

大哥叫王顺,是这场反叛的领导者。

他一天也没当过兵,只当过户长,能领导这场反叛,有他个人魅力在,比如说他当户长的时候对穷苦乡亲很好很讲义气和道理,宁可自己叫县丞拉去打几个耳光,可顶着猪头一样的脸回到乡里时,还是会装出一个笑。

“咱们的苦楚,老父母岂有不知呢?万不能连种粮也一起交了,我再替你们想一想办法!”

“他怎么会反?”道士问身边推着小推车慢慢走的老妪。

老妪说:“相公有令,要收种粮。”

相公也没说得那么难听,相公只是说,不计代价,最后一粒粮也要。

他揭竿而起,大家无路可走,只能跟着他反了。

“反他个几日,”老妪说,“你看,咱们熬到招安了,可不就平安无事了?”

“还没招安呢,”道士说,“还要看一看。”

“必招安的,咱们连宿迁城都打下了,他们凭什么不招安?”

旁边的人接二连三就开始议论纷纷。

“咱们也不多要,粮税总得免了吧?”

“还要分些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