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人不仅看到了这一幕,辽人还跟着一起大哭。

“那就是这个皇帝不堪,”女真使者说,“粘罕元帅说得对,早知道不杀他了。”

“眼下的皇帝呢?”

眼下的皇帝脸上蒙着纱布,身上穿着朝服,整个人看着并不怎么像一个皇帝,倒像是一尊塑像。

他不说,也不动,自辰时起便叫宫人将他摆在灵前守灵,听说他每日早起只吃一块糕,不喝水,嘴唇干裂得厉害,等到晡时之后,他才会喝一杯水,再被人背上辇,离开福宁殿。

他这样肃静,又这样守礼,虽然他已经是个残疾人,可无论是宗室、大臣、宫女太监,又都不得不承认他实在是个肃正之人。

女真使者私下里问一个老头儿:“你们怎么会选一个残疾人当皇帝?你们中原人说皇帝身上有气运,是天佑的,难道他这样的命运也算是天佑么?”

那老头儿冷冷地说道:“官家有德行功绩,因此遇豺狼虎豹时,方有苍天庇佑。”

女真使者就不得不在私下问过这个老头儿后又私下问别人这老头儿的事。

人家赶紧说:“那日郓王之乱时,这老头儿连长公主的颜面都要下呢!你千万不要招惹了他!”

女真使者就懂了。

他面见这位皇帝是在垂拱殿。

皇帝依旧是用轻纱蒙着脸,这一日已经在先帝大行后二十四日,新帝要换上朝服,可以处理政事。可皇帝身后又有帘子,有人影影影绰绰的。

女真人就很谦卑地行了礼,然后说:“宋金既为伯侄之国,太上皇便是都勃极烈的弟弟,都勃极烈派我前来,一为吊唁致哀,二为祝贺陛下登基,三来很想要问一问,自己弟弟的身体是否康健?”

太上皇就在帘子后面。

他整个人都别扭得厉害。

他病了。

他没病。

郓王死得那样蹊跷,那是他最爱的儿子,可他竟然只能眼睁睁看着,甚至伸手去推一把自己儿子的死亡!

这对他来说不仅仅是惨剧,在他抱病躺在艮岳那熟悉而柔软的床上之后,他想,这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

没错,儿子不是不可以死,郓王也可以死,他原本以为自己是要当神仙的,神仙自然是千年万岁,子孙哪有那么重要?他往日里那样爱三哥,心中也存了些用他打压太子的念头。

他是皇帝,理当居高临下,任何人都要仰仗他手指缝里流出的一点权力过活。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他坐在这把尊贵的椅子上,隔着一道帘子,想看那个女真使者,想趾高气昂说几句话,他又回来了!他又回到了这尊贵的宫殿中

可他什么也说不出,他什么也做不到。

帘子前摆着一个泥塑的玩意儿,人人就要说,权力一定来自帘子后面。

可又有人说,既然是太上皇训政,何必要垂帘呢?太上皇又不是女人那是因为太上皇身边还有一个孝顺女儿!

感天动地!

这女儿恭敬地照顾着太上皇衣食住行的一切,就连他来垂拱殿训政,女儿都不放心他!

“爹爹年岁已高,”她很忧虑地说道,“论理我不当置喙,可为人子者”

她就站在他身边,那样谦卑!那样仔细地听着女真人说的每一句话!

太上皇忍不住了,拍了一下椅子扶手,刚要站起来,身后立刻有一双大手将他稳稳地扶住了。

“爹爹?”

灵鹿儿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

爹爹脸上露出了一个苦笑,“灵鹿儿,你知我长年修仙,不理这些俗事,他们讲得我头都疼了,我要去歇一歇才好!”

她说:“可是九哥体弱,若无爹爹处置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