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哐哐地拍起了桌子!

震天响!

“我是胡人!我们胡人知母不知父,我们就认公主!”

“对!凭什么叫那老儿占了殿下的便宜!”

“慎言!你岂敢对太上皇不敬!”

“你说一桩他的功劳!别说那些君臣父子的废话!有本事你说啊!”

尽忠倒吸了一口凉气。

赵鹿鸣已经从声音里听出了这几个人都是谁了,她站起身。

宋人那边还在超强输出:

“人异于禽兽,人伦也!公主吊民伐罪,驱逐禽兽,圣德昭昭,而今迎太上皇回京,仁孝有目共睹!岂能教你们这般胡人坏了声名前途,为天下人所不齿!”

公主一掀帘子,进来了。

所有人都傻了。

一边是契丹人,萧高六,香象奴,那个嚷嚷的是耶律余睹麾下另一个偏将叫萧特谋的,很忠心,但脑子不多,也是一员勇将,刚刚拍桌子破口大骂的就是他,看起来气呼呼的。

另一边是吴玠吴璘刘锜韩世忠那几个中层军官,都很眼熟,也是气到浑身发抖。

殿下站在帐门口,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礼。

她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尤其是那几个契丹人。

从萧高六到香象奴,再到刚刚嚷得最大声的萧特谋,每一个都将眼睛往旁边瞟,谁也不敢看她。

她说:“军中琐事繁重,我就不见一个替我分忧的,叫你们在这里躲闲!”

她的语气很不好,差不多就和“滚蛋!”一个意味了。

三个契丹人立刻就弓着身子,一个接一个往外走。

剩下四五个宋将脸上也很挂不住,其中吴璘小声说:“臣等过来原是”

吴玠猛地扯了他一下,于是他也不说话了。

契丹人走完,宋将也跟着往外走,公主转过头往外看,看到帐篷外那一串儿。

跟小鸭子似的。

走出了殿下视线范围外,萧高六小声问萧特谋:“你刚刚跟韩世忠吵,那么大声干什么?他又不聋。”

萧特谋看了一眼香象奴:“他教我说话声大些,香象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高六抬起脚就很想照香象奴屁股上来一下,但他脚刚抬起,韩世忠就凑上来了。

刚刚刘锜扯着嗓子和契丹人吵,可韩世忠没吱声,现在他贼兮兮地凑过来,就很诡异。

“适才大家都是有口无心,”他小声说,“反正庶务都有曲经略呢,俺知道往前十几里,有个酒家,那酒倒有力气,咱们偷偷地去,解解渴可好?”

萧高六看着他:“韩将军,挨了骂倒高兴。”

“怎么不高兴?”韩世忠眉开眼笑,“咱们殿下是个厚道的孝顺闺女,这才对!要是殿下谁都敢杀,俺这泼皮能活多久?”

“他们不放心,在试探我,”赵鹿鸣回到帐篷里,看了尽忠一眼,“你也要试探我吗?”

尽忠吓得就赶紧跪下了,“奴婢确实不敢呀!都是香象奴的错!”

太上皇的表现不是一时差,而是一直差。

从他逃出汴京开始,又或者是从他退位开始,再或者是从他杀死张觉开始,他就已经逐渐失去了皇帝的权威。

可他对皇位有天然的合法性,这就让一部分忠于她的军官感到不安了。

不知道她要如何处置他,不知道她的权力握得有多紧。

怕她让出权力,更怕她对她爹下黑手。

她哥哥和她有仇,难道她爹就没对她下过黑手?没干过拖后腿的坏事?

可那不是她哥哥,那是她如假包换的亲爹啊!

大家推举她可不是为了让她当个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