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她身后的佩兰就沉默了一会儿,“殿下以为,那一夜在太行山里,陪在殿下身边的若不是王继业,殿下还可以信任谁呢?”

“我可以信任很多人,他们每个都是大宋的好儿郎,他们愿意为我而死,”她微笑道,“只是我得时时刻刻让他们保持住为我效死的忠心。”

包括现在,她得叫曲端和西军的仇怨越结越深凭什么不结?凭西军这些各怀鬼胎的军头给她送来了几个傻小子吗?

佩兰就不再继续说下去了,她本来就是个很谨慎,甚至谨慎得有些过分,因此格外沉默寡言的人。

“奴婢觉得殿下是世上最好的殿下,”她只是又重复一遍,“天下的男子倾慕殿下都是有道理的。”

曲端说:“这太没道理了!”

他干嘛要倾慕殿下?殿下美丑跟他有啥关系啊?别说殿下平时没流露出那个意思,就是流露出了他也不能

他坐在自己那清素但也确实很雅致的帐篷里,对着案上土瓶里的枯枝,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

比起西军那群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傻纨绔,他曲端自然是擅诗书有文才的,他对他自己写诗的水准可自信了!

可再自信他也没自信到认为这种流言有啥真实性的程度,但就算殿下爱慕他,这事儿也是完全不可能的!

他可爱惜自己的羽毛了!

燕云未复,石岭关外的武朔之地又丢了,这仗还没打完,殿下还要用他!他是准备名留青史的,怎么能叫这班小人污了他的形象!

他斗志昂扬,义愤填膺地握紧了拳头。

帐外的镇戎军士兵还在一个个被审问。

先从营内开始追索,是哪一伍,哪一押开始传的,从虞侯到都头再到押官一个个罚,罚得将士们脸煞白快要哭出来。

康随就进来了,小声说:“查到了。”

“查到哪?”曲端沉声问。

“灵应军中传出来的。”康随说,“有个小道士经略,灵应军是殿下的亲军。”

曲端冷哼了一声,“殿下的亲军,便可置于军法之外么?”

康随就说不下去,踟躇了一会儿,才说:“那几个小道士,听说是专门操练新军”

曲端的拳头忽然又松开了。

“那几个将门子,是不是?”

他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安。

对着这帐内清素洁白,帐外肃慎严明的一切,他根本不清白。

殿下喜欢谁,不喜欢谁,在殿下的位置算得什么?

在他而言,又算得什么?

可他确实不清白不是对殿下不清白,是对种家。

殿下是宗室,她统领天下兵马,击退外敌,收复山河,她便做到了宗庙社稷要求她做到的事。

他曲端是统帅,他该救援种家时听了西军的谗言犹豫不决,延误了宝贵的战机!他没有做到他自己该做的事!

可耻。

可这耻辱不该只属于他,他记得,姚家也记得,这流言不就是明证么?

曲端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的拳头又一次握紧了。

大军缓缓向前,震动天下。

这是归路,又是去路,但与赵鹿鸣走过的任何一条路都不同。

她去太原也好,去真定也好,都是一路的风霜雨雪,艰难险阻。

可此时她还没出太行山,这一路的鲜花就开了。

不是鲜花开了,路边已经没有什么鲜花了,金军驻扎过的地方,自然也被砍伐殆尽,那些树木枝条都变成了栅栏、木柴、火把杆。

可还有人从更远的地方将鲜花送来。

说起来就有些可笑,她出门是要一身缟素的,皇帝死了嘛!得扶着皇帝的灵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