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也该验一验身份,谁许你们这样懈怠。”王穿云说。

公主说:“当了监军的人是不一样。”

“殿下提拔臣,臣更当尽心,”王穿云说,“其实原本他们见到我也不验腰牌的,我原来还窃喜来着。”

公主就忍不住笑了。

“新兵们来了几日,都适应么?”

那个小道士就把嘴闭上了,旁边的小军官机灵:“我去喊他们。”

“不用你去,”她说,“我自己去看。”

小军官是王善的乡亲,当年也曾经当过贼,叫公主剿过匪,因此很熟稔,就说:“殿下要是径直去了,怕给殿下气到。”

她问:“他们干什么呢?”

小军官踟躇了一会儿说:“做功课呢。”

女道们互相看一眼,都有点不理解。

要说新进营的将门子有些粗野习气,打骂道士,或者是违反军纪,吃喝嫖赌,倒不算很离谱,做功课只是念念经,抄抄经,有什么可生气的?

“那我更得去了。”她说。

春日的下午,十几个新进营的小道士都坐在帐篷里,帘帐卷起来,方便透光进来。

左手一本书,右手一叠纸。

有人在慢慢地划,用五根手指握住毛笔在纸上慢慢地划;

有人不写,在专注地读经,读着读着,就一点头,再一点头;

有人不点头,脑袋已经放在案几上了,渐渐地起了鼾声;

有人看起来神经兮兮的,在那里撕经书;

有人不神经,撕下来经书叠纸飞机玩儿,叠出来个纸飞机,机头哈口热气,一口气就飞到老师脸上了。

帐篷里有点乱。

老师说:“出去!出去!”

那个学生还在叫嚷:“俺在谷县这十几年,从来没人叫俺读书识字!俺是个拳头上站得人,胳膊上走得马的大丈夫!俺爹说让俺来报效国家,你叫俺这些文绉绉神叨叨的作甚!”

长公主就站在门口不远处往里看,直看到那个激动的学生一瞥之下也看到她了,像是得了宝贵的论据一般:“你看那娇滴滴的女道!她识字有什么用!她能上阵杀敌吗!”

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长公主就很尴尬。

老师跑出来时,她还是很尴尬。

她说:“今日是我的错,我就不该来这一遭。”

殿下去了一趟灵应军营,特地看了看西军给她送过来的这十几个将门子的事,没到晚饭时间就传遍各个帅臣了。

大家说:不行让我家孩子先回来一趟吧,没事,我就教育教育,我不拿棍子,怎么可能呢?我不可能往死里打呀!

一听说殿下站帐篷外看了一眼就走,大家有什么不明白的!可明白有什么用?往死里打又有什么用?

这群爹也就是个粗通文墨的水平,有几个人是刘韐那水平,能教出文武双全的孩子?现在知道殿下喜欢文武双全的,大家连夜给自己家孩子安排文化课,十几天的速成班又能教出什么来?

当晚的军营里听说是传遍了鬼哭狼嚎,当爹的一边打孩子,一边开始警惕地排除起可能的敌人。

徐徽言生得不错,三十出头,文武双全,殿下还很敬重他,但折可求说:“必不可能。”

有人多嘴问一句:“为何不可能啊?”

折可求就骂:“他儿子是我外甥,你说为何不可能!”

大家就恍然,然后继续在营中搜罗可疑对象。

曲端也是个文武双全的,还爱写诗,诗写得还不错,又有人疑心:“他会写诗!”

大家就一起骂:“你缺爹,你当公主也缺爹吗?!”

各位将军一边忙着接收军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