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妇人还在飞快地穿针走线,她的眼神很好,原本皮制马鞍轮不到她用细针去缝补,可她能看到每一处针孔,动作的干净利落让地上滚着的亲兵都忘了抱头,趴在土里抬头呆呆地看她。

“将军说的是,殿下,唉”

折可求心思忽然一动,“殿下如何?愿仙长明示。”

“殿下心里很疼呢,”年轻妇人一边缝补,一边说,“姚将军虽然也有些风言风语,可是,唉种家不在了,殿下能倚仗谁呢?那些风言风语,当不得真哪。”

风言风语。

姚诚有没有故意延误军机,这事只要私下找几个泾原军的小都监、小押官问问就知道了。

火烧眉毛时他们是怎么个效率,今日又是什么效率,他们不清楚吗?

去救援友军时,需不需要从头到脚检查一遍,需不需要挨个看看长矛生没生锈,弓弦保没保养?需不需要能走十人的山路偏走两人?

殿下年轻,年轻得有些过分,总有人担心她的能力不能服众,可她一步步走到今天,围绕她的批评里什么都有,就是没人说她是个消息闭塞的傻子。

只要她想,她一定能听到!

折可求忽然愣住了。

不错,她心里记恨,损失了种家,等于损她一臂膀,可她有什么办法?种家没了,她总得再找一个合作对象。

可姚诚毕竟害死了种家那么多人!

年轻妇人一边将针线咬断,一边小声说:“种十五是幼时陪着殿下的玩伴,没升帐时,我都不曾见到她那模样唉,我说这些做什么?将军,马鞍缝得不好,堪堪能用罢了,待将军回营后,另叫工匠缝补才是。”

这话轻轻地送在折可求耳边,不管她是有心还是无意,这都是一个信号。

一个极其强烈的信号。

他折可求要是个胸无大志,安稳度日的人,他就只当听不见,从此唯姚家马首是瞻就得了。

可他说:“仙长,且先不忙,不知殿下安歇否?我有要事,欲面见长公主。”

当他重新回到中军帐时,这里似乎清扫过,也开过窗子。

那些属于西军武夫的味道全部消散了,帐篷的角落里点着两个香炉,有沉静而高雅的香气氤氲着装满他的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