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帐中又没有声音了。

姚诚很惊奇地想,曲端没给他供出来。

不错,他早就想好了要是曲端提起他,他该怎么说没证据呀!

行军打仗,早一刻,晚一刻,那都说明不得问题,想治你自然可以治你个延误军机,可战场本来就瞬息万变!曲端没证据,吴玠也没证据,他们泾原军跟金军的前军也打了一场,也赚下了不少战功,这可是实打实所有西军都看在眼里的!

要是公主和曲端哪一个想治他姚诚的罪,他可得喊冤!

殿下说:“你说得有道理。”

还在那想许多对策的姚诚一下子就懵了。

“而今罪责已明,当罚。”

“殿下”

“父兄授我制置河东河北,今日我不得不下令,夺曲端之职,令其仍知镇戎军,兼制置使司管勾机宜文字,”她说,“至于我指令不清,用人不当,今日种家血战之时我未能在场,致使军机延误,此皆因军中无监军也。”

哎呦!

大家的汗毛一下子就立起来了,其中有几个小心脏“扑腾”“扑腾”乱跳起来!

监军!这职位西军将领们不陌生呀,大家都是在童贯淫威之下苟出来的,我大宋的宦官什么样大家能不知道吗?现在殿下身边什么都缺,就宦官不缺,原来有西城所出来的鸟人,现在又多了一群童贯手下的阉贼,各个都坏得明光铮亮!那大家平时见了陪个笑脸不说,隔三差五还得送点东西,机灵的送钱,更机灵的不仅送钱,还要送吃食,殿下可以吃得清心寡欲,可下面的内官们须得打点好。

就防着这一手!嘿嘿,给尽忠哥哥、尽忠爹爹、尽忠翁翁送的钱这不就送对了吗?这干爹干爷爷没白认呀!

“河北金军而今仓惶而去,全赖诸将之力,但更有王穿云之功,她虽为妇人,却能不惧生死,出使敌营,正言叱责敌酋完颜宗望,令其吐血而亡,又在万军从中将敌营细报带回,其人有凛凛之清节,熊熊之壮气,司马君实曾言蔺相如‘抗节不挠,视死如归’,我有此人,不落蔺相如之后,今令其为观察使,督察兵马,直言过失。

“我为宗室女,原不当制置之职,只是国家有难,我不得不为,今日之过,我当领之,先减俸禄衣食,待明日回京,我亲向太上皇请罪,诸位以为如何?”

帐篷里像是进了风,烛火忽明忽暗,照得她的脸也忽明忽暗,那火进了大家的眼睛,又堵在胸口里,说不出来。

殿下的俸禄衣食,这就说笑了。

她一个小姑娘本来吃得就不多,还怎么减?跟士兵一起吃大锅饭去?谁敢啊?西军跋扈归跋扈,但也是真心准备捧着她当皇帝,说得更难听些,大家倒是更希望她能在军中吃得长大肥壮,长成一个粗壮妇人,多生几个皇子,到时好叫这群跟着她的从龙之臣继续享用富贵呢!

“殿下军务繁忙,又恪守孝道,平日已极清减,”折可求就连忙说,“臣等望殿下珍重身体,国不可一日无殿下,殿下当以万民为重啊!”

大家就嗡嗡地附和,附和之后,还得继续再劝一句。

让王穿云当监军,怎么想的?

送错礼了,原先大家没将王穿云那小姑娘放在眼里,殿下捧她一手,大家也只当她拿个女官讨好女官!那种宫廷里行走的女官!谁知道殿下拿她当监军用啊?

冷静一下,大家想,这小女娘没什么本事,想在军中立威,大家且和她斗上几个回合看看!

只是这事儿得罪人,王穿云在殿下身边,谁第一个出言劝阻,谁必定就得罪了她。

西军毕竟将门林立,这得罪人的事,得大家互相眼神交流一下。

正交流着,殿下又说:“论罚今日已经罚过了,现在当论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