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穿着明光铠,骑着骏马,但压根不会冲阵的统帅慢慢直起身,缓了一会儿说:“不怪耶律将军,我麾下亦有猛将,也见识过完颜宗望排兵布阵的高妙,但论起个人勇武,恐怕完颜娄室真能当得起‘天下无双’这四个字啊!”
她说这话时没动脑子,身边原该有人不忿,可她说出口再向四周环视一圈,所有人的脸上都是赞同的神情。
想不到,确实想不到,她可不是自己跑出大营修鹿角的笨蛋,她也没给完颜娄室准备平坦顺畅方便斩首行动的地势,她在这细长山谷尽头的中军里,两翼山坡上全是她的士兵,眼下山坡上又起了火!
她知道他是一员勇将,可真站在战场上和他面对面时才感觉到,“勇将”根本不足以形容完颜娄室!这么多阻碍仍拦不住他,还是叫他杀到了面前!
赵鹿鸣心里敲了一会儿小鼓,胡思乱想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最后将这些畏怯都快速地嚼嚼咽下去了,再抬头时,她又是镇定自若,高高在上的神女公主了。
不过镇定自若归镇定自若,教完颜娄室刚刚那一箭教训过,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适才有风来”这种话了。
那匣子被一个健壮的内官捧在手里,她探头去看一眼,就看见那根几乎不逊灵应强弓的铁箭钉穿了匣子,尾羽尚有微微的颤动。
“娄室将军见了这大纛,心生触动,因此射偏了这一箭,这都是天意啊。”
她叹一口气。
耶律余睹看这小姑娘装模作样,就很想不吭声,反正他是个糟老头子,捧哏还是该留着萧高六来,因此最后只是规规矩矩地说:“殿下自有天命在身。”
一旁的内侍说:“该叫他们闻风丧胆!”
“嗯,”她说,“待完颜娄室撤回去,咱们就举起大纛。”
契丹军中军展开,两翼包围的战术被完颜娄室这惊天冲锋给打断了,山下的完颜粘罕也看见了,他下令叫前军后撤,重整一下阵线。
这不是很容易,现在冲在最前面的是渤海人的一支军队,勇武比女真人似乎也不差,但纪律就没那么好,混战时就分散了许多,要叫他们缓缓撤回,还多亏了这个战场原本狭窄。
有副将就问完颜粘罕,“元帅,咱们士气正盛,娄室将军战之不利,但我军若再向前五里,必破契丹叛贼,何必后撤?”
“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蠢话,”完颜粘罕说,“你可见过娄室将军战之不利?”
完颜娄室会后撤,而且还是这样迅速地后撤,本身就是极大的不寻常。
他一定遇到了什么才不得不后撤他见到的东西,比军令更可怕。
完颜粘罕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渤海人向后撤,契丹人就往前追,打了这大半天,契丹人的尸体躺了一山谷,他们心里有火,眼里也有火,昨日的仇怨和明日的幻想叠在一起,就觉得今天该是扬眉吐气的一天。
追着追着,有完颜粘罕的本部老兵迎上来,这些掺在仆从军中,平时当督战队的老兵一下子砍翻了几个契丹人,其他契丹人脚步一下子就慢了。
萧高六没慢,但香象奴立刻就拽住了他劝道:“郎君!现在看看公主吧!”
这位契丹将军气得说不出话,他说:“我原想着今日要斩了完颜粘罕,教天下的大辽遗民看一看!”
香象奴说:“别想了!”
山坡上有风刮过来,暂时地中止了两军交战。
山火被风卷进了谷底,除了完颜娄室这种杀神之外,其他人都没有他那个心理素质,在火场往来冲锋。
完颜娄室被人扶下马,腿上血流如注。
但他自己不在乎,他来到完颜粘罕面前说:“东路军败了。”
完颜粘罕愣住了,“娄室,你如何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