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非哀兵, ”耶律余睹说,“却有怒而兴师之患。”
这次曲端就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应了。
契丹人担负起了今夜作战主力的任务,他们出帐时甚至没有多看公主一眼。
这一切就非常完美,谁也看不出曾经藏在里面什么样的阴谋。
皇帝就是这样死了,而今两位副帅,曲端是西军出身,却不得人心;耶律余睹长袖善舞,却是个契丹人;种家军失去了统帅,但他们有种冽这位种家子保护他们的利益。于是一切的权力自然汇聚到蜀国长公主的手中。
只要她能够带领他们取得胜利,她将不断加深他们的信任,手中的权柄也将越来越清晰坚固。
她获胜了,她是应当高兴的。
但当诸将离开,尽忠端着一盏汤水走过来时,发现她依旧跪坐在皇帝的灵床前一动不动。
老种的铁甲还没剥下,只能抬出去,有专门的工匠一点点将那些与肉绞在一起的甲片剥下。
这实在太痛苦了。
金营的这个长夜也是如此痛苦。
要论战果,他们的战果不比宋军少,甚至更多!比如说,他们这次真正杀死了大宋的皇帝,他们还杀了宋军的统帅,天下闻名的老种经略相公!
阵斩了对方的统帅!夺旗斩将,这是多值得称道的战果,足够宋军披麻戴孝,夜哭到明!
可那又如何呢?
他们会急行军奔赴虒亭,不是为了杀一个种师道,他们原要救出蒲察石家奴,可恨宋军的防线太厚,太行山的地势又这样难以发挥重骑兵的威势!
女真人想尽了一切办法,还订下了这样完美的计谋,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怎么会演化到如此地步!
皇帝死了!可皇帝除了当人质外还能有什么用?一百个大宋皇帝除了能拉去上京当秀才外还有什么用!他们只要蒲察石家奴回来,现在人质跑了!死了!
还没到入夜,看守皇帝的女真守卫就被抓起来军法处置,所有人都被处死,每一个都是完颜粘罕自己的部曲老兵,下令时整个中军营的士兵都睁大了眼睛,眼里默默流出泪水。
可唯独秦桧这个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被女真人遗忘了。
他仍然有自己的帐篷,朴素但干净,女真人甚至还给他送了炭火和饭食。
除此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秦桧对着那碗麦饭很久,久到了女真人的奴隶过来替他收走餐盘时有些诧异。
“先生,你怎么不吃?”
这个面色苍白的书生说:“我当死。”
那个奴隶吓了一跳,“你犯了什么罪?”
秦桧什么都听见了,可他就像是什么都没听见。
他只是觉得自己内心绷紧的最后一根弦也断了。
他是个忠臣啊!
他尽心竭力,都只是为了救皇帝脱困,回到京师的御座上去!他为了皇帝是死都不怕的!
这是他回到旧世界最后的一条路,他人生前三十年所学的一切,只给他这一条路了!
除了这一条之外,他就只能死了。
不错,他擅自弄谋,不智;陷君死地,不忠;狡言诈骗,无信;熬不得苦,无节,可他原本不是这样的人啊!
他当死,可是,凭什么?
他一件事也没做错,他的路却已经走绝了。
“我擅自弄谋,陷君死地,”他过了很久,才缓慢地说道,“我罪大恶极。”
奴隶就说:“你有没有罪,自有郎君决断。”
他用那双幽魂般的眼睛望着这个奴隶。
“你们郎君就断得清么?”
“我们郎君是从白山里走出来的,”奴隶说,“你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