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察石家奴是一定要死的,他们已经围了他这么久,全歼他的收益不一定高,但如果放走他,代价一定高到她无法承受。

但不妨用他当诱饵,给金人留一条进入谷底的道路,比如说白天作战时,曾经有一支属于没里野带队的分兵以极大的代价冲破包围圈,进入谷底。

蒲察石家奴的儿子又回来了!谷底的女真人欢呼雀跃,没里野带回了少量的辎重,其中有酒肉干粮和干柴火油,士兵们就终于可以升起火,一口肉饼,一口热酒,一边吃一边哭。这些食物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没里野给他们带来了外面的消息!

蒲察石家奴下令,将所有的食物都吃掉,就准备明日决一死战了!

宋军的营中差不多也是如此,但曲端看不得战前大吃大喝,他布置得很细,有几个营一顿好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被他派进山里去了。

都不是什么好走的路,白日山里的积雪微微化了,山路一步一滑,每个人都走成了泥猴子,其中摔断腿的士兵也不少,关键是夜里不许生火,冷风吹着冷饭一起进肚,称得上苦不堪言。

这样的差使就被这位心胸狭隘的统帅分配给了吴玠兄弟和韩世忠,不过他不说自己心胸狭隘,他表示,这是在历练年轻人嘛。

吴玠就气乐了,在公主眼神示意,要不要为他出声时,慷慨地表示:没问题!曲帅的军令,咱们肝脑涂地也得替曲帅完成!

曲端过后就对左右嘀咕:“其实也不算朽木,尚可教也,待他回来,我再瞧瞧。”

韩世忠就更没问题了,据说他临走前想带走一位夫人,被公主拒绝后又转念了。

“有殿下在,”他说,“定能护得那些可怜女娘周全。”

过来串门的种冽说:“你不提说不定更周全!”

她走在夜晚的营中,深冬最后的寒冷与黑暗向她渐渐地涌过来了。

这不一样,她对自己说,她用过很多手段,间接的,直接的,可她手上确实还不曾染过亲人的血。

她就这样走在营中,王穿云和尽忠陪着她,有人替她提着灯笼,有人为她抱着一袭更厚重的皮草,有人拿着一匣子的丹药。

直到她看到有人从黑夜里走出来。

是那个很英俊的萧高六。

她看着他,有点惊奇,但一点也不惊讶。

“明日我兄当归,”她说,“萧将军怎么不早些歇息?”

萧高六伸手从一个内侍手中接过了灯笼,等她和他再走出一段时,王穿云和尽忠,还有那些女道和内侍就都落在了后面。

明月盈盈地挂在夜空中,确实是很动人的景色,一位年轻的公主与英俊的将军在营中走一走,内侍和宫女们也确实应该知情识趣地落后几步。

“小李将军和十五郎难得许臣进营,”萧高六说,“所以臣来了。”

有点暧昧,李世辅和种冽凭什么不让他进营?又凭什么让他进营了呢?

她低头轻轻地笑了一声。

“他们追随灵应军很久了,”她说,“都是机敏忠诚的好儿郎。”

“臣也如此。”他的声音转低。

她说:“我这几日,都在为兄长安危祈福,夜夜不得眠。”

她又低声说了许多,她当初在宝箓宫,或是回宫时,兄长那么疼爱她,送过她许多的小玩意儿。

每一件她都放在兴元府的灵应宫中。

她越说,就越伤感,说得眼中也起了一点泪光。

萧高六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盛满了温柔的光。

“臣已将部曲安排妥当,”他说,“明日之后,殿下必可得一夜好眠了。”

她抬起眼帘,皎然明月照在她的乌发上,少女整个人都笼在这温温柔柔的月光里,连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