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忠站在她面前,身边渐渐聚拢起了一些人,都在打量他,慎重或是不屑,粗鲁或是嫉妒。

他抱着头盔,略想了想,就很豪爽地一笑:

“臣自幼家贫,殿下若是要赏臣,金帛足矣。”

这一群人就互相使眼色,或是悄悄地交头接耳,说些什么。

他们说:这小子很规矩呀!

讨要赏钱,这是西军的传统,也是大宋军人的传统。也许他们其实想要点别的,可最后都会落在钱财田产上。

这也是大宋会慷慨给予他们的,毕竟从皇室到相公,再到朝廷上的一众文官,甚至是空降到边境的高级指挥官们,人人都认为一个武夫能要什么呢?自然是要钱,只能要钱,钱到手里,精明的就置田产,愚鲁的就狂嫖滥赌,还有些更精明的,用钱财治下好大家业,然后加倍的吃喝嫖赌,纵情享乐。

不要钱,你还能要什么?你想要什么?

要学一学狄青,也顺便学一学狄青的死法吗?

所以韩世忠要钱,真是最谨慎不过。

就连殿下也露出了微笑,她说:“今日鏖战,小韩将军既立下这样的功劳,金帛自然是少不得的。”

韩世忠就露出了两颗牙,正在那傻笑,“那就多谢殿下!”

但他没想到,殿下似乎很好奇他这个人,又多问了一句,“你既说家贫,想必讨来赏赐,自然是奉养高堂之用?”

这句话引发了一些奇异的效果,但赵鹿鸣说这一句时,确实是顺嘴。

她有写符的手艺。

从岳飞的反应得知,一般中老年人都很爱她这门手艺。

所以给自己很喜欢的将领爹妈写符就成了她的一项人设,反正写符不花钱,还特别的显出她的诚意,有些将领拿到平安符长寿符安康符还会感激得泪水涟涟,毕竟伏惟圣朝也要以孝治天下嘛,久而久之她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她一点别的意思也没有,她又不是不知道除了岳飞之外,大部分大宋武将都有点这样那样的小毛病,大战在即,只要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她都不会深究曲端就算是私德相当不错了,可他还有个爱给大家当爹的毛病呢!而且不能改!一改就要含泪躺平盖小被!

但她问出这句话后,韩世忠就迟疑了。

现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臣,臣自从戎始,得了许多赏,足以奉养父母。”

她眨了眨眼,意识到接下来不得不进行一个可怕的对话了。

但眼前竟然没有人给他递一个台阶。

也没有人给她递一个台阶。

吴玠似乎有点着急,但一抬头看到曲端这位爹,又赶紧将头低下去了。

关键时刻,还是尽忠说话了:“小韩将军这样英雄人物,正该衣锦还乡,荫庇乡里亲族才是。”

这话完全挑不出毛病,西军嘛,立了功嘛,那只要别干违法犯罪的事,你回家治田产,顺便给老乡们挨个改善家境,甚至给村里的狗子都提升一下地位,这没人管你啊。

但韩世忠,他可疑地,脸红了。

“也并非如此”他说。

吴玠带着韩世忠往山坡上爬时,韩世忠就很紧张。

毕竟他见过的最大的官也就是宫中出来的宦官,剩下都是普通的武将,在公公和相公们眼中都是不值一提的人。

而即将见到的这位是正经八百的大领导,身上挂着的头衔一口气说出来也足够锻炼肺活量的,那他就很紧张。

一紧张,自然要问问:“见到殿下,我当如何?”

吴玠说:“你只要好好站着,老实应对就是。”

“怎么应对?”他说,“哪些话当讲,哪些话不当讲?”

“没什么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