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当死!”
大辽的士兵觉得对面叛了辽,大金的士兵也觉得对面叛了金,差不多就是这样开始了厮杀,杀得人头滚滚,鲜血很快就从山坡上流下,先是融化了积雪,而后汇聚成一条河,最后蜿蜒着在坡底。
不管是哪边的人,跑过坡底这汪血,一个不小心就要滑倒在滑腻腻的血池里,这就很狼狈,而且颇显眼,要是在黑色的金军旗帜下,就好像一只又一只翻滚探头的蚯蚓,似乎想要犁动这座太行山。
香象奴也在这里面,但他机灵又谨慎,一脚踩在边缘后,不仅没有摔倒,还反应很快地将另一只脚重重踩了进去。就像是雨天的水花一样,飞溅起一大捧血,顷刻就将对面金军溅了满头满身。可雨水能抹一把不当回事,这粘稠厚重的血就难。
趁着对面被血糊住眼睛,下意识往后撤的当空,香象奴身边立刻冲上去几个从小通吃通睡的部曲兄弟,挥刀就给对面的金军砍翻了。
砍翻之后,谁也顾不上看着那血继续往血池里流,他们一口气杀了几个人,那几个人身后的金军就怕了,下意识后退几步。
这混乱的防线上立刻就撕开了一条口子。
契丹人说:“这么快!”
香象奴说:“这是汉军!”
契丹人又问:“女真人呢?”
这里的地势不太行。
既然虒亭的四面不是崇山峻岭,而是山坡,连绵不绝的山坡,那就意味着宋军要么是在坡上,要么是在坡下。现在既然契丹人占据了有利的地势,居高临下,势如破竹,杀得金人人头滚滚,战线不断后退,不断压缩,并且逐渐与中军拉开了距离
那么,宋军的中军呢?
宋军的中军在西坡另一面的坡底,被称为“南沟”的地方,挤在一起,探头探脑。
这个“探头探脑”是很不容易的。
有士兵站在那,笔直地站着,两只眼睛缓缓地扫来扫去,警戒着周围的动向,吴璘跑过来了,就像是很愤怒,又像是很欢乐地骂:“呆子!”
士兵一激灵,“小吴校尉!”
吴璘说:“不是让你们散漫点儿吗?”
士兵说:“咱们现在不是要打仗了?小人散漫不起来呀!”
吴璘伸出脚去,照着他腿就来了一脚,劲力不大,但一下子给他那个笔直的姿势踢歪了。
“还敢不敢不动了?”
“不敢动不敢动,不是,小人不敢不动了!”
吴璘就跑了。
士兵看看周围,今天一反常态,四周都是嗡嗡的,与平时简直天壤之别可细看就特别不自然。
镇戎军的士兵甚至不会在行军途中闲聊,更不会在打仗时跟喜鹊似的叽叽喳喳,这都不用经略抄刀子,小吴将军自己就冲过来明正军法,阵前杀人了。
他们都被管出来了,现在想要模拟河北军的风格就很艰难。
按照公主的话说,他们是一支模仿模仿西军的河北军的西军。
士兵们已经被管得不知道在阵前能聊个什么了。
这个话讲起来很吃力,他们就正好在那里念念有词,多练几遍:“模仿模仿西军的河北军的西军”
“哥哥,你听听,”吴璘跑回来说,“他们说的是人话么?”
吴玠没笑,他很警惕地往四面看一圈。
“快了?”
吴玠说:“快了。”
打仗时,前军和中军之间没有绳索,因此前军跑多远,许多时候并不是前军自己能察觉到的。
他们又没有上帝视角,敌人在前面,谁会时时刻刻往后看,看自己的军队离中军是不是过远了?哦,你回头怕前军和中军分散,你就不怕再转过头时,面前兜头就是一柄大斧劈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