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副将就说:“将至岁除。”

这话是蒲察石家奴没想到的,他站在寒风中,静静地听了一会儿。

似乎有人唱起混同江上的歌,唱起自己带着海东青打鱼时的日子,苦自然是很清苦的,可是每天夕阳西下,哪怕捕不到几条大鱼,回家也能看到妻子红润的脸。

副将静悄悄地看着他的脸,笑道,“郎君可是想念公主了?”

蒲察石家奴的妻子也是公主,还是完颜阿骨打的女儿。

但这位将军忽然说:“过了岁除,春天就要来了。”

“是呀,是呀,”副将说,“待春天来了”

蒲察石家奴说:“咱们还不曾攻下汴京。”

那些柔和的话语,家乡的歌声,一瞬间都变得既遥远,又真切了。

过了年,就是春,天气一天天转暖,金军又要回去了。

可他们要走哪条路回去啊?

“须得抓紧些。”蒲察石家奴说。

“希尹监军有信说,若真疑心西军有诈,郎君何不引蛇出洞呢?”

明明是剑拔弩张,深仇大恨的关系,但双方突然显得都很松弛起来。

过年了嘛!

大家都要过年嘛!

荒芜的村庄里时不时有几声爆竹响,甚至在深山中,忽然就突兀地炸开了这么一声,很遥远,让人摸不到是哪个方向,听过后满山的寒风就跟着摇一摇树枝,飘下纷纷洒洒,满地萧瑟。

这是远处的事,近处就喜庆了些,有些出营做事的士兵可能是巡逻,也可能是监督民夫,还可能是跟着军官采买些东西,鬼鬼祟祟地从集市上淘了点爆竹,甚至只是淘了几节竹子来,点火一烧。

噼噼剥剥,大家围着看,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但都很心满意足。

在关下自然是各自看各自的,但是山里的斥候时不时就会遇到,你看看我的,我看看你的。

小心翼翼里,带着些诡异的松弛。

尤其是金人的斥候,原本都是精兵,老练、警惕、非常有战斗欲望。

突然就避战了,见到宋军的反应与其说是松弛,不如说是木讷。

消息传回了武乡,而且没什么延迟,因为每天曲端还要问一问斥候的情况,有时候一句话没问明白,他就连中间传话的都不要,自己跑去找斥候来仔细问,要一个个问,每一个斥候单独问,跟审犯人似的。

这也是大家觉得他这人很爹的一点,但不要紧,反正他这是去爹下层军官,西军就容忍了他。

他带着这个消息准备召集大家升帐,在升帐前吴玠很得体地提醒了他一句:

爹啊,咱们升帐是不是还应该喊上老种相公和殿下啊?

曲端第一个反应是:我没忘了他俩啊。

然后就反应过来:对对,人家才是名义上的统帅嘛,我这有越俎代庖的嫌疑呀!

他就绕了一个弯路,先去一趟种家军的营中,请老种相公去请殿下,高层会议先把这事议好了,再升帐。

高层会议里有徐徽言,这个不要紧,徐徽言是个很低调内敛的人,曲端对他没有什么坏印象但还有契丹人!

曲端看到耶律余睹时,就冷冷地瞥他一眼,再看到耶律余睹身后跟着萧高六,那目光就相当严厉了。

果然萧高六开口了:“曲经略大病初愈,好气色。”

曲端说:“小恙不足挂齿,军中清浊混杂,我总得替殿下分辨。”

萧高六说:“殿下是世外之人,超凡脱俗,自能分辨。”

曲端说:“此事与修道何干?”

萧高六说:“经略能痊愈,也有符箓神异之能。”

这次换尽忠掐自己的虎口了,一边掐,一边掀帘子请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