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端说不出口了。

谁也没有!军中哪有谁才学勇谋上胜过他的!压根没有!

况且这点小把戏殿下还能看不出吗?

殿下就又叹了一口气,说:“经略不为我着想,难道也不为河东生民,不为大宋天下着想吗?”

帐内似乎有风起。

吹动了曲端白色中衣的袖子,吹动了他鬓边的几缕乱发,还吹动了他一腔愁绪。

他说:“殿下,臣不舍只是军中有小人啊!”

赵鹿鸣就不着痕迹地动了一下身体,将王穿云挡在身后。

这姑娘今天是不准备搞血溅五步的事了,但她在偷偷掐自己的虎口。

不怪王穿云,都怪公主殿下碎嘴,坐在马车上精神放松了一会儿,在那想着接下来的流程,嘴里也就这么说出来了。

流程就是这些。

殿下堪称预判了曲端的每一个行为,连流程都这般精准!

他一定是先噙着泪,说自己没救了!再要求回家,不干了!等到殿下一次又一次拒绝,双方推拉个几回合后,他就要说真心话了!

他很好,都怪军中有奸人!

“你说哪个包藏祸心,”她语气很笃定地说,“经略信我,我必定将那人捉到经略面前,明正典刑!”

经略盖着小被子,似乎又陷入了一点尴尬的境地。

你人缘不好人家一起去迎老种相公不带你,算什么奸贼呢?

大家就是不喜欢你,说啥也不喜欢你,你有什么办法呢?

皇帝都没办法让每个人都喜欢他,亲爹也不行!何况你这亚爹!假爹!精神之爹!

不过曲端也不是真要揪出哪个同僚来奸人太多,他这军帐都装不下他的目标还是很明确的。

他说:“殿下信臣么?”

他问这话时,整个人就紧张兮兮的,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长公主,眉头也紧紧皱着。

王穿云就又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虎口,坚持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长公主说:“经略信我么?”

曲端就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长公主说:“经略所做的一切,不独我看在眼中,还有旁人。”

曲端问,“何人?”

“河东河西的百姓。”

这位爹就愣住了。

曲端是真心爱护百姓吗?

赵鹿鸣也说不好,因为曲端这人在历史上就很难说,他干的许多事实在不是个纯粹的好人,给这人当上司、同僚、下属,那都是地狱级别的考验,因为他是真的会对那些不拿他当爹的人动手,动手的程度从大棒子到刀子都有可能,端看他觉得时机对不对劲儿,以及这号不孝儿女还能不能拯救一下。

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如果一个人身边的人都不觉得他好,他还算是个好人吗?

但他治军的确严明,百姓也的确爱戴。

死去的人是不能活过来的,因他自发督西军的行为而救下的许多无辜百姓,自然获得了他们意想不到的第二段人生。

她说:“有人憎恶经略,这事我自然是知道的,但丈夫生世,当无愧天地,若经略能还百姓一个太平天下,军中如何看经略,难道经略还要挂在心上吗?”

曲端愣愣地看着她,过一会儿,她动了动身体,又小声说道:

“况且要不是借老种相公的声望消息传到京城去,只怕有心人生事,我也难护住经略呀!”

奸贼自然还是有的。

西军之中,处处都有奸贼。

比如种冽就问李世辅:“你从哪弄来的布老虎?”

李世辅说:“我去集市上看看今日粮食价格可有没有什么变化,顺便买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