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臣”他结结巴巴地说,“臣是降将。”

“耶律余睹想要出卖你,你却不肯出卖他,”她说,“你是降将,你在这里为他说的每一个谎,都要用你自己的项上人头来担着,可你还是这样做了,萧将军,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我自然信你不会负了我。”

她说这番话时,整个身体都在向前倾,一双晶晶亮的眼睛那样深情地看着他,眼睛里是说不完道不尽的情意。

她甚至知道他的为难,又说:“你只剩下数千人之众,不足与他正面交锋,我这里有一卷地图,你只要偃旗息鼓,在这山中行军,耶律余睹的斥候是看不到你的。”

天啊,天啊。

那地图就铺开在他眼前了,从孟县到耶律余睹扎营的沙河滩,萧高六当初去支援完颜宗弼时是走过的,可他也走了些冤枉路,他手里的地图更没有这图上这样细致!

连山坡高低,河流走向,以及山上有没有树,能不能遮挡行军都标出来,标得这样精细!

拿了这幅地图,萧高六浑身都要激动得颤抖起来,再看看公主。

公主深情地凝望着他。

“臣,臣定当不负公主所托!”他大声说道,“若不能生擒耶律余睹,臣愿马革裹尸!”

“我不要萧将军马革裹尸而还,”她笑道,“你放心去吧,要记住,这里可是太原。”

她的声音那样柔和悦耳,听在萧高六的耳中却是雷霆万钧。

她有这图,自然是镇守在太原时绘制的。

她有哪些后手,谁知道呢?!

萧高六出了门,有人就从后面的帘子里走出来了。

“殿下不怕他降而复叛。”

“若我怕,”她说,“你们也不曾劝一劝。”

王善就不吱声地将手袖着,望着那重新关上的门,听着外面渐渐远去的马蹄声。

“耶律余睹以为分兵寿阳就能吓退咱们,却不知萧高六才是真被咱们吓住了。”

大家都有自己笃信的东西。

比如说耶律余睹相信大宋皇帝既然都被俘虏了,那公主的士气自然也是很受影响的,自己只要分兵来寿阳,摆出前后夹击的姿态,公主就不敢再前进了。

萧高六当然是既认路,又认军营的,可萧高六是个降将,也没有父母妻儿在公主这里当押金,公主凭什么用他呢?不怕他拿到铠甲武器一回营就鱼入大海鸟上青天再也不受羁绊啦?

他就没想到,公主有自己的判断,大宋皇帝被俘虏并不是一件会让她大惊、惶恐、抱头尖叫的事这甚至也跟她早被剧透的关系都不那么大。

皇帝之所以是皇帝,是因为他身边得有人认他是皇帝,而且不能是零零散散几个太监侍卫宫女妃嫔,得是朝廷和军队认他才行。

他如果将这些都丢弃了,只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就像个丧家犬一样出逃,那大家自然要找下一个有资格,有力量,能保住大家利益的人当皇帝了。

这事儿在老赵家还叫事儿吗?

所以有太上皇被童贯保着往外逃了一回,官家逃这第二回大家就不意外了,不被俘虏自然是好的,被俘虏了,那大家就哭嘛,宇文时中可以抱着自己的棺材哭,但从他往下,文官一边哭就得一边鬼鬼祟祟地问,康王如何啊?武将一边哭,一边还得偷偷地咬一口袖子里的羊肉馒头,再打一个哭嗝儿。

公主这里不仅没抱头尖叫,还给萧高六秀了一下肌肉。

萧高六看到的就是公主给了他一个机会,想到的就是你耶律余睹分兵有什么用,公主往前就是太原府,太原城里的重兵听说公主到了,难道还会不出来吗?

萧条的太原城里,梁师成每日都躲在府中,靠着暖暖的炭盆,看他那本经书。

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