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遘是个很柔和的文官,这时候听了他们发牢骚,依旧态度非常柔和。
“他们是殿下的亲军。”
“那俺们就是小妇生的嘛!”
“也倒不是,”他叹了一口气,“只是人家能在敌军重兵包围下支撑四日,突围而归,尚有元气,诸位当细思,自己麾下将士又如何?”
这群人就不吭声了。
虽然他们多半没和金军正面交锋过,不过对彼此的能力是有一些了解的。
比如说这次跟随赵鹿鸣出征的卷王,人称“常小哥”,就是河北诸多大盗中实力相当可以的一支。
他有三千兵虽说忙时也得种地,但闲时人家确实是操练过的,这就很了不起还努力给这三千兵都穿上了甲,管他是什么从常胜军那淘来的破皮甲,还是杜充那买来的烂铁甲,反正实实在在是穿上了甲。有甲,还有武器,出门打仗不扛锄头铁锹,这就极其有范儿,比义军之中许多民兵要高到不知哪里去了。
这次出征前,常小哥也是给他们安排了一顿酒肉,各个吃得雄赳赳气昂昂,让首领安心凭着他们独步河北,进一步独步天下,甚至在气势上压过公主一头,也未可知呀。
长公主冷眼瞧着他们,只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没什么挑战性的活:让他们去完颜宗弼的侧翼放个火。
也不用近前了放,每人背一捆柴,排成阵线,第一排放下,第二排点火,第三第四排继续往上堆,多么简单!
在苇泽关升帐时,常小哥当时听了军令,还略有点嗤之以鼻。
“若是我军短兵相接,杀退了金人,这火岂不是白放了?”
“嗯?”长公主有点疑惑似的,“杀退了完颜宗弼?”
“他不过是完颜宗望麾下一纨绔罢了!”常小哥笑道,“殿下的将士被他用计谋伏击,才受困至今,我军若是”
长公主打断了他的话,“你将火先放起来!放起来后,你想试一试他的轻重,尽管去试。”
试试就试试!
灵应军还在缓缓入城,每一个道兵都浑身是血,神情疲惫,有些山下的小头目软硬兼施溜进城里,想看看这支吃了败仗的军队什么样,躲在道边就偷偷地看,边看边指指点点。
忽然有人的目光就望过来了,像是两道光,更像是两支箭!飞过来,擦着他的脸颊,划开了长长的两道口子!
好锋利!一眼就看得人腿软胆寒了!
等到那个士兵已经走过去,这几个小头目还在心惊肉跳,互相就问:“你们可看见了么?”
有人说,“吓死了!”
又有人不服,“俺们也是刀口上沾过血的,凭什么叫他们的威风盖过去!”
说这话的人立刻被踹了一脚。
“你那刀上沾的是什么人的血?能和灵应军比吗!”
这个角落就不吭气了,过一会儿,又有人说:“常小哥的兵马在后面?怎么还不曾见到?”
“他还没回来!”
“怎么!他殿后了?”
“他倒是不想殿后,可他没别的办法,他的兵跑丢了!”
常小哥的鼻涕和眼泪已经冻结在了一起,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些雄心壮志,那些被酒肉堆起来的狂想,在完颜宗弼的狼牙棒下全都被粉碎个一干二净了!
他不是个蠢人,事前对金军的猜想并不算错。
金军是一心三用,一边要保住对灵应军的包围,另一边还要应付突如其来的火攻,最后才是和他们真刀真枪地干一场。
那他的“常家军”就很占便宜。
不仅如此,长公主竟然还用了些什么妖法,令金军自相残杀起来了!
对面人数不比他们多,也是连战几日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