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修筑邬堡,备下军资给我等取用,”他说,“我们那几日将腊肉剁碎了,挖一勺油,一起在锅里煎炒了,再往里下米倒水,用这锅煮饭熬粥”
外面的人就狠狠咽了一口口水。
赵简子还在继续说,“军中前几日原是发了一场高热的,要不是医师用早就备好的草药煎了药汤分发,恐怕时疫一起,儿也不得幸免。”
他说着这话时,外屋的锅里已经飘起了一些热乎乎的白气,里面自然有姜蒜,还有些鸡肉的香味,母亲在锅边忙碌,隔着帘子,他也能看到有水忽然滑下去,落进锅里。
“你回来就好。”她似乎想说很多话,但那些话都被她咽下去了,最后只是总结了这一句。
赵简子就停顿了一下。
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是殿下将我们带回来的。”
第四个金牌使者终于拿出了一块正经的金牌。
正经的金牌,正经的吼叫信。
官家说:完颜粘罕势大,京城将陷险地,要她领着河北军回京勤王。
速归!
她拿了这封信,看着金牌使者:“陛下只让你给我这一封信吗?”
使者皱眉,“殿下何意?”
“比如说河北东路转运使处,”她说,“没有诏令吗?”
“不曾有。”
她伸出两只手,向上摊开,“既如此,恕臣妹不能奉令。”
“殿下已受四枚金牌,”使者大声道,“难道殿下欲作逆臣么?!”
“臣妹非逆,”她说,“只是大宋富有四海,自秋麦成熟至今,漕运粮船却无一船至河北,粮草未至,不知大军如何开拔?”
金牌使者小脸惨白了。
“官家,官家”
宣抚司内,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地注视着这一幕。
使者下意识看了一圈。
他看到了一张张神态各异的脸,左边半圈,他看到了冷漠的刘韐,和同样冷漠的武官们。
这些人什么也没说,既没有为长公主出言,也没有为使者出言,他们只是保持着缄默。
但在长公主占上风的此刻,这种缄默已经可以证明他们的态度。
他们的缄默是不会动摇的,使者一个个看过去,与他们对视时,这些年轻武将里,甚至没有什么人躲避开他的目光。
使者的心里就冒出了一些极森冷的凉气。
他又往右边半圈看了看,看那些曾经的天子门生,曾经有才学或是美名,因此被寄予厚望的宣抚司文官们。
文官们一旦接到了他的目光,立刻就有些坐立不安,忧心忡忡,其中还有几个人特地将目光别开,那眉毛就弯曲得像蚯蚓,嘴角也撇下去,一张脸看起来愁苦无比。
甚至还有一个人对上使者的目光时,那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有晶莹的眼泪蓄在眼中,欲坠未坠,说不尽的忧愁,说不尽的无奈,唉!唉!
使者都看完了,最后看向宇文时中。
他可不是前面那几个傻乎乎的使者,他来之前被官家给予了厚望,被梁二五耳提面命地讲了讲河北诸将可能的反应,他还特地记下,这位宣抚使可是官家当年潜邸时的老师!
这是个应该为官家肝脑涂地,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忠臣啊!
宇文时中接收到了他的目光,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轻轻地拿起了茶盅。
使者一下就什么都明白了。
“既如此,”他说,“臣一刻也不得耽搁,还请宣抚司备马。”
长公主立在上首处,那张花一般明艳鲜妍的脸像是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冷冷地注视着他。听了这话,她就笑了。
那冰却更厚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