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咆哮中冷静下来了,他轻轻地看了张孝纯一眼。

这位大宦官的长相是很斯文的,尤其他低眉顺目立在太上皇或是官家身后时,总有一种柔和恭顺的味道,但也可能宫中有资历的内官都能练出这种味道。

就连尽忠都快练出来了。

但他现在没有低头,眼睛斜着去看人时,眼白露出来,眼睛就显得很冷酷。

“西军不听我调度,我无兵无粮,又有何能为?”

王禀就急了,“光守住太原城有何用?我愿出城一试,只要宣抚给我一万兵马”

“我已是尽了力,受欺于贼人,是我资质愚鲁,若官家治我的罪,我是没有话说的,但若论我的忠心,”梁师成说,“太原府上下,皆为明鉴。”

宣抚司里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这里没有那些青涩的少年武将,他们都琢磨明白了梁师成的套路。

梁师成一开始就没指望郭京能退敌。

他不信任郭京,所以就不可能给郭京那六千六百六十六个甲兵。

但他需要郭京这个人替他讨一讨名声:我这个宣抚使虽然没有退敌的本事,可是我心诚呀!

那朝廷论罪时,不能说我不够忠诚吧?我病急乱投医都到这程度了,忠心日月可鉴,感天动地呀!

再说信道士有什么错?太上皇信得,长公主信得,偏我信不得?

那从这个角度说,我就没错。

要论一论我“畏敌怯战”的罪?可我也没丢太原城,我势单力孤,我坚守城池,官家要我宣抚河东,我亲临前线,亲冒矢石,人家都说童贯来太原城还跑了一次呢,我都没跑!

从这个角度说,我也没错呀!

至于完颜粘罕南下,那他围住了太原城,分兵钻隙迂回,太行山也没长城,能做的我都做了,你们要是不怕寒了太原府众将士的心,你就论我的罪吧。

梁师成坐在帅案后,悠悠地端起茶盅,喝了一口热茶,天这样冷,他脚下却有一个炭盆烤着,暖洋洋地烘着他的精神。

他才不急呢,反正太原城城墙这样高厚,城里粮草也足够支撑半年,进一步说,朝廷拿宦官背锅的事儿还少了吗?现在太原城一来没丢,二来也不会有人想来替他,那他占住了这个位置,朝廷也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