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球被打扫完了,这些破烂也撤下去了,医官还被叫进来看看宗望郎君。
“郎君操劳过度,当平心静”
“我有神佛保佑,”完颜宗望缓过这口气,又开始数佛珠,“你不要再说了。”
他偶尔有一些不祥的预感,像是神佛的警告,又像是有邪魔在侵扰他,一声声敲在他的胸口上,让他忽然感到一阵轻微的晕眩与战栗。
但这反而令他的神志更加清明。
“定州有报,因粮草故,那野未克安喜城,暂退回拒马河边。”
“咱们的粮草是尽够的,”完颜宗弼说,“我去征调粮草就是。”
“我不要你去调粮草,我要你同我一起围攻真定城。”完颜宗望说,“有真定府在,西路军就算攻克太原,也不敢孤军深入。”
完颜宗弼想了一会儿,很慎重地说道,“宋军精锐皆在真定。”
他的兄长静静地望向他:“你怕么?”
“一想到自己是为仙君分忧,略尽绵薄之力,弟子就什么都不怕了。”
帝姬是很少搞私人宴请的,她身份特殊,传出点什么消息都很麻烦。虽说身边的人她都一个个筛选过,尽力选出人品可靠,吃苦耐劳的,但你都要求人家人品可靠,吃苦耐劳了,就很难再要求一个精明伶俐知进退分寸,这就像那个笑话一样身边的人里,佩兰算是达到一半标准,可靠吃苦知进退,但没有那些精明的算计;尽忠达到另一半标准,吃苦又伶俐精明,但忠心值一直靠她氪金维持。
王穿云是另类,能拎刀子刺杀帝姬的女荆轲不计入标准内。
既然不能强求他们每一个都能精明到把嘴缝起来,一丝帝姬身边事也不漏出去,那赵鹿鸣就必须自己多上心一些,尽力让自己的言行举止都能符合大宋朝野上下对一位公主的要求,不至于有什么真有杀伤力的流言传出。
但偶尔她还是要见一见某个替她干活的人,这就需要一点办法。
比如说从边境上逃回来的李良嗣,他很辛苦,在女真人那里被奉为上宾,但女真人也不是傻子,有人悄悄问过他的底细,有人就过来伺候得很殷勤,白天要跟在身边伺候,夜里也要等在门外伺候,就连去解个手都有人随侍左右,伺候得妥妥当当。
因此帝姬的信送过来是花了些力气的,帮他逃跑也是花了些力气的,他先是乔装成一个牛马贩子,而后变成了一个车夫,等走到边境上时,他被人往脸上贴了许多不干不净的东西,浑身散发着怪味儿,像个染了时疫的垂死之人,才叫粗心大意的守军放了行。
但就在此之后不到半日,完颜宗望就下了令,不管是任何职业,任何身份之人,都不许再入宋土哪怕是垂死的病人,扔进坑里烧了就是,也绝不许去宋地找医师。
这样为她出生入死的人是值得她单独接见,说些亲热又动听的话,给一些实质性奖赏的。
宴请虽然不合适,但赵鹿鸣是个精于打补丁的神霄宫大道官,有人捐了很多物资给大宋天兵,于情于理人家也有挑个节日上头一炷高香的特权。
八月十五,李良嗣来真定城内的神霄宫烧头一炷香,城内其他来烧香的信徒在观外听了,都很赞叹羡慕:“这是许了什么大愿?是想抱孙子,还是为儿女求一门好亲哇?”
沐浴斋戒过的李良嗣虔诚地磕过几个头,又恭恭敬敬上了一炷超豪华高香,旁边的大道官就念了一句无量万寿帝君。
“李公的功德,岂止在三清三境,更在微妙道君的眼中。”
“弟子草莽武夫,能为马前卒,供帝姬驱策,心愿已足,何能当此评?”
“李公入险地,为大宋天兵赚下这许多辎重粮草,河北生民皆当感念李公恩德呀,”一身道袍的帝姬笑道,“这是很大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