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差不多快把他之前嚼的舌头忘到脑后了,那时他想拿大名府,现在毕竟没拿到,提起来就有点心虚。
但他是个有急智的人,他也原本可以很快地想到一个理由,从容地将邯郸城至今不降归咎在别的什么事上。
可惜就在他想好了这一切,准备侃侃而谈,侃晕这两个女真蛮子的时候,他的好大儿跑过来了!
郭安国急匆匆地掀帐而进时,一见到两个女真将军,立刻就要退出去。
“观你神色,必有军情,”大塔不也沉声道,“快说!”
郭安国是很不想说的,但他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
“岳飞又追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90章 第三十四章[VIP]
这世上有些博弈是双方都不会感到舒服的, 战争算是最典型的一种。
比如说郭药师是很不乐意同岳飞打上这一场的他们父子俩是给金人打工,可用的却是自家的本钱,凭什么?
他是靠着大辽起家的, 当年大辽招募辽东兵去打女真, 他凭什么能当上渠帅?
靠的就是他手里这把刀子,靠的就是他将脑袋别在腰带上,杀敌时不死不休的气势!
他记得在死人堆里爬行是什么感觉,他记得那臭烘烘又热气腾腾的味儿,记得太阳落下去,可战场上还有许多人没有死尽,在尸体下面发出小声呻吟的声音。
征战沙场二十年, 现在虽说已经谋到了一个燕京留守的位置,可郭药师拔刀的速度依旧比收刀快上许多。他收刀时, 总得慢慢地收,一边收, 一边小心环视着整个战场, 看一看到底还有没有埋在尸体里的东西,暴起突然扑上来给他一刀他腰间有一道疤就是这么来的, 他永远都忘不掉。
所以郭药师原本既不是个畏战的人,也不是个怕死的人。他只是已经走过了那个阶段, 不再是一个手下都是新兵, 自己只能带头冲上去的小头目。
他的手下都是他施以恩义的老兵, 家中上到父母, 下到妻儿,他都妥善安置。他自己从不会凌辱践踏他们, 也不许儿子如此。哪个老兵家有漂亮女儿长到待嫁之龄,他听说了, 还要赏一份妆奁,好让她从心顺意地择一个郎君,换一家子的感恩戴德。
两千号对他感恩戴德的老兵,多么宝贵!岳飞是个什么东西,打赢了他,难道自己能得到什么吗?
大塔不也的目光已经投来了。
女真人喝酒吃肉,唱歌跳舞时都是很憨的,可当他们站在战场上,他们忽然就会变得精明又狠毒。
这位女真统帅就是如此,他呵呵笑着,问,“贤侄怎么用了‘又’字?”
郭安国硬着头皮,刚准备解释两句时,大塔不也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领你的兵去拦,”大塔不也的声音像是结成了冰,“除了做妇人的针线活之外,他们总得有些别的用途吧?”
那一面面东路军的旗帜是早就绣好的,都是常胜军的女眷们日夜相继,眼睛忙得发花,手指也捏得发红,一面面绣出来的。
她们不知道自己替这些男人短暂地打赢了一场战斗,将杜充的胆量吓破,但战场上的事,终究要回到战场上去。
有人递给岳飞一袋子水,岳飞接过来,刚想道谢,想想又把那声简单的谢咽回去。
“无量万寿帝君,”他说,“多谢。”
那个灵应军小道士就乐,“指使这一句,听着怎么都不像个道人。”
这话说的,他本来也不是个道人。
他们坐在从大名到邯郸大概十里远的一处村落废墟里,每一个人都很疲惫。
灵应军在肥乡解救了郭永的前军,又跑去大名城下解围,在大名城下睡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