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当中有在石岭关尸山血海走出来的老兵,所以战争什么样,他们是不陌生的。

但即使是经历过再残酷的战争,他们也没有见过战争打输了的模样。

太原城依旧矗立在他们身后,太原城中的百姓依旧在忙碌地为他们伐木采樵,运送粮草,织补衣物。

那城依旧是热闹的,多少个寒夜里,他们站在山峰上的箭塔里,一边跺跺脚,呼出一口白气,一边回头望一望太原城的方向,看到那星星点点的灯火,心里就会熨帖又安宁。

他们保卫住了这座城池。

而现在他们看到了城池陷落过的模样。

城墙是已经被毁坏的,不知是什么样的攻城器械,在夯土城墙上砸出了丈宽的缺口,坍塌下的黄土堆被雨水冲刷,又被进出城的盗贼踩实,就成了一条进城的捷径。

城中的百姓看起来是很不喜欢这些不速之客的,他们曾经奋力地修补过,比如在缺口上密密麻麻插了一排的碎陶片,又推来了几块大石头,将它堵上。

但碎陶片又被砸得更碎,而石头也被力大的盗贼用工具推倒,散落在城墙下,就成了城中百姓最后一次试图保护自己的证明。

现在这座城里几乎没有人了。

灵应军在城中走过,每一间房屋都不发出任何声响,直至他们走到县府门外的街上,有人忽然高声大喝:“什么人!”

有人在县府的院墙上探出头,手里拿着自制的弓箭,警惕地望着他们。

“我们是大宋的军队!官家派我们来磁州的!”

那人的脸色就变了,称不上是开心,但也不是愤怒,具体是什么神情,灵应军这群人也看不明白。

等到县府的大门打开,里面已经被修筑成防御工事的场景就一览无余。

原本用来种花种草的园子里,已经种下了各色的青菜;马厩改成了鸡棚,县府里的东西是都搬空了,东西搬去哪里了呢?搬去了后面的牢狱。

空荡荡的房子,就连里面铺过的木板,打好的架子,甚至就连床榻都一点点拆了带走,搬个干干净净。

灵应军见了就很震惊,说不出话来,但这群人里有一个老人,据说原来是城中的老吏,很精明,通世故,被大家推举出来与灵应军交涉。

这样地位尊崇的老人穿着一件虽然打过许多补丁,却能将身体完全遮掩住,不至于赤膊的袍子,他的脚上甚至还有两只漏了洞,却仍能保暖的布鞋,这就更显尊崇了。

“大狱虽说晦气,可现在谁敢讲究这个呢?”老人小心地上前给军官行了个礼,又絮絮叨叨地说,“太尉若是能恩准小民两日,容小民将县府打扫干净,再迎王师入住,也体面干净不是?”

军官犹豫不决。

他们占了县府,是该清理走的,但他们不仅主动表示要走,还额外谦卑地要将县府收拾一番,态度也太恭敬了些?

消息传回百里之外,领着两千个笨蛋新兵刚刚走出太行山的宗泽那里,老人听了就有些迷惑。

“滏阳破败,这些百姓已担惊受怕多日,只怕人人憔悴不堪,何必再劳烦他们呢?”

主簿李素倒是比宗泽更明白些:“总管,他们哪里是要打扫县府?百姓只是见咱们来得突然,怕咱们赶他出去时,却将他们藏在监牢里的粮食留下。”

白发苍苍的老爷子就震惊了。

“何至于此!”

“不如将他们安置在县府附近,”李素说,“也可庇护一二。”

宗泽想了一会儿,又问跑回来的前军士兵,“可知道城中还有多少人?”

士兵一抱拳,“三十户,全在县府。”

这话一出口,树下坐在小马扎上的两个人就沉默了。

一个稍微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