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

非常不安。

太原府有人知道她的手段,有人不知道她的手段,但不管如何,他们既然在太原府相识,又并肩作战这么久,自然会将她“守土拒敌”的一面认定为她最主要的属性。

有了这个最为耀眼的美德在上,他们自然会忽略掉她那些工于心计的面孔甚至加深了他们对她的好感,是呀,是呀!她是个有心胸城府,智谋手腕的人,那她不做反抗跟着官家的使者回京城,不是更彰显她的忠诚与隐忍吗?

这么一想,好感度加倍再加倍了好吗!

但梁师成和她相识却不在太原府,而是在京城。

他清楚地看到她那出尘脱俗的仙人外表下有颗多么可怕的心!

他在这里待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硬是被她架空成了个半养老的废物!当然,没人会说帝姬将他架空了,但无论是石岭关防线还是太原府粮草,甚至连宣抚司的人事调动都由帝姬来主持,那他这个宣抚使还有什么权力呢?

一个时时刻刻都将权力牢牢抓在手中的人,不管是什么性别,什么年龄,什么出身,都不能小觑。

所有人都跪下了,梁师成不能不跪。

他也跟着跪在了玉皇观门口的石板上。

石板被雨水冲刷得极冷极硬,一跪下,钻心的疼就从膝盖传了上来。

梁师成下意识就抬了头,去看这个他不得不跪的对象。

朝真帝姬正在望着他。

少女的面容是美丽的,她有雪白的皮肤,鹅蛋的脸型,端正的鼻梁,红菱般鲜妍的嘴唇,还有一双细而长的眉,任何人有这样一副五官都可以令人心生欣悦。

可她还有一双黝黑的眼睛。

黝黑冰冷,森然刺骨。

像是处在极高之处,甚至处在另一个世界里的人,透过那双眼睛在看着他,嘲弄他,鄙薄他。

只要一看那双眼睛,她要说的话,梁师成就全都明白了。

帝姬上了第一架马车,官家派来的使者准备登上第二架马车时,梁师成在众目睽睽下走过去,拉住了马车的车门。

“太尉有何吩咐?”使者很不解。

“你须得小心些,朝真帝姬必不会束手就擒,让你们就这样将她嫁去金国。”梁师成说,“一路严加看管,还有,到了京城”

那个中年宦官听了这话,扑哧一声就乐出来了,甚至没让他说完话。

“太尉也太小心了些,”他笑道,“她只是个小小女郎罢了,有官家在上面,她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梁师成就什么都不说了。

车驾缓缓往南走,两三天的路程,眼见着路边就有了一点绿意,只是人烟稀少,十分清冷。毕竟整个河东路都被发动起来,要么往北边送,要么往南边去,能无所事事在家待着的人就不是很多。

但到了赵城,人就突然多了起来。

一片片的军营,一队队的士兵。

帝姬的车马也不进县府,直接就进军营了。

“怎么回事?”佩兰掀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有点疑惑。

“是童贯的人。”王穿云忽然说,“我见过那个人。”

帝姬端坐在正中,似乎一点也不好奇,两个少女就一起转头看向了她。

“童贯是太上皇的人,”佩兰有点激动,还有点兴奋,“他必是来解救帝姬的!”

“不,”她说,“他是来抓我的。”

童贯不在这里,但捷胜军当初与帝姬很亲善相熟,因此帝姬的车一停下,立刻就有人来拜见了。

一群人都板着脸,那位副使就低着头,“帝姬车马劳顿,太师很不放心,因此遣臣来此迎帝姬”

“难得太师记挂我,”她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