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鹿鸣乖觉地放下手里的点心,起身行礼。

“你离京前,”他又开口了,声音冷冷的,“还有何心愿?”

她想了一会儿。

“儿想亲眼看看京城。”

她的脚步不大,声音也很轻,本来就只是一个十二三的小女孩儿,一头小鹿罢了。

可她的背影笔直,步伐又快,走起路来就带了一阵风,那又不像一头小鹿,而像一头年轻的,生出了角的鹿。

这个不曾穿过一件华服,戴过一支金簪的帝姬正走在她的道上,身后一室的富丽繁华,她连个余光也不分一丝一毫。

官家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对着那精雕细琢出的鸟儿发了一会儿呆。

“太子怎么说?”

梁师成悄悄走出来,小心翼翼,“太子是极长情的人,这几日为宇文时中的事,憔悴了许多呢。”

“既如此,该给他留些颜面,”官家说,“给宇文时中一个左中大夫。”

“这可是天大的恩典!”梁师成的小心翼翼也绷不住了,宇文时中当赞读时也只是个六品官啊!中大夫却是个五品!这说是贬官,还越贬越大了!

当然左中大夫只是个前菜,官家想想又加了一句:

“令其为利州路安抚使,知兴元府事。”

作者有话说:

一个小说明:

宋徽宗给宇文时中的官职,简而言之就是送到鹿鸣的地盘上去当官了

第16章 第十六章

她走出昆玉殿,下了台阶,不会自己往外走,而是要被内侍引着出晨晖门。

来时是个不起眼的年轻内侍,脚步轻快,去时却很让她奇怪地多看了一眼:是个老内侍。

身上那件内侍的灰袍子已经洗得发皱发白,束发的幞头也开了线,整个人看着可怜极了。

但他的脸比他穿的还要可怜!司马懿要是有这么一张脸,他都不用装病就能诈了曹爽!

所以这就很不人道了。

通常这种活是由年轻内侍来做的,一来他们年轻,腿脚轻快,不会耽误事,二来也算是给老人的体面。

老内侍被派来干这个就有点奇怪了,尤其这个人腿脚不太好,尤其他穿得也不体面。

她走一步,他得走两步。

她再走一步,他不仅走两步,还晃晃悠悠,那个干瘦的身子像是随时要栽在地上似的。

帝姬有了一些不太好的联想。

比如说爹爹赐了她钱帛,可还没发到她手里!要是这老爷子“啪叽!”一声摔在地上!接下来医药费怎么办!

她的钱!她的钱!她心里好像有个小人一蹦三尺高地大吵大叫!冒青烟!

老内侍看了她一眼,“老奴朽迈不堪,令帝姬不快,老奴这就去请高班换一位年轻黄门,送帝姬出宫。”

她再看看他,还是感觉很诧异,不明白到底什么人把这么垂垂老矣的往皇帝身边送,这是故意给官家添堵呢?

“没事,没事,”她放慢了脚步,“正好我也是头一次来延福宫,走慢些正可以看看风景,不打紧的。”

老内侍就露出没牙的嘴,冲她很谦卑地笑笑。

园子里依旧是一派富贵冲天的气焰,远近亭台楼阁都像是画出来的,她走一走,时不时就被什么东西闪一下,再仔细看一眼,哦,是宝石,是珍珠,是琉璃,是金银,是什么不值钱的玩意儿啊,都当了装饰材料往宫殿上镶嵌。

她很不赞同地撇撇嘴,转头再看一眼老内侍,老内侍还是弓着身,低着头,慢慢地挪动脚步。

这么大年纪不让人家退休养老在家抱孙子别说太监没孙子!太监的孙子才多呢!就像她刚干下去的那位王相公!人家就认梁师成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