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也有人站在那往下看。
那是个很温柔的少女,披着一件青色的罩袍,白玉簪在乌油油的头发间闪着幽静可爱的光。小娃子一抬头就被她察觉了,笑眯眯地低下头,冲他摆摆手。
老妪没注意到,还同儿媳说:“真怪,这孩子天生的大胆么?居然没被吓到,还咯咯咯地笑呢!”
车马行人慢慢悠悠地进城去了,赵鹿鸣就将目光收了回来,还不忘摸摸自己的脸。
“我真可爱。”她说。
佩兰看看尽忠,尽忠这么会捧哏的人,硬是假装啥也没听见。
“给曹家的信送出去了?”帝姬又问。
“是。”
“信使千万要快些,得趁着人家觉得我尚可爱时,将这门亲事订下。”她幽幽地说了这么一句,忽然看向尽忠,“你冷了?”
尽忠赶紧低头,“不碍事,奴婢伺候贵人,心是热的。”
“那你刚刚为什么打了个激灵?”她问。
尽忠就说不出话了,恨不得拿一只手捂着自己眼睛,不想看到朝真帝姬睁着一双温柔可爱的眼睛盯着他的样子。
“帝姬,咱们还是尽早回太原吧。”他最后小声道。
太原现在面临的问题就非常微妙,这种微妙源自太上皇身上的医学奇迹他痊愈了。
一千年之后中风昏迷的中老年人能不能不靠任何医疗手段,就在短时间内痊愈呢?这问题赵鹿鸣也答不上。
但她爹爹不仅痊愈,而且还有一些进一步的想法,比如说他才四十多岁,对吧?春秋正盛,虽然当了太上皇,但天下事理应由他决断,对吧?
她官家哥哥就不这么认为了。
心惊肉跳好不容易坐上龙椅,凭什么还给你呢?
本朝以孝治天下,如果官家年轻,太后都能临朝,但从无太上皇临朝的例子呀!
两位官家不能像某些东瀛淑女一样用耳光决胜负,那就只能拼支持率了。
太上皇因此要童贯带兵回去,回去给他撑腰;
官家因此要童贯不带兵回去,回去就准备给童贯一个荣誉官职,直接赶回家吃桃子去。
当然官家也想得清楚,别说童贯,三岁稚童也能看出他居心险恶啊,那童贯万一不走呢?
官家的使者就留在太原城了,安分乖巧,没什么存在感似的,但整个人存在感爆棚了。
帝姬的马车是同晋宁军一起进城的,街道两边山海一样的欢呼声,喊得这群一溃再溃的晋宁军士兵就羞赧地低了头,不敢看两边百姓的眼睛。
童太师骑在高头大马上,笑呵呵地打趣徐徽言,“彦猷若是年轻十岁,老夫今日须得避你一头呀!”
马车里的帝姬悄悄往外看一眼。
“太师中气怎么这么足!”
太师坐在中堂,有点迷惑。
“我虽老,却也能食斗米,肉十斤。”
她就赶紧摆摆手,小声道,“太师要回去吗?”
两个坏笋凑到一起开始嘀咕。
太师说,“老奴这条命是太上皇的,太上皇而今在京城孤立无援,老奴爬也得爬回去呀!”
帝姬说,“可太师一回去,官家哥哥就要留住太师了,这可不行呀。”
太师说,“正为此事发愁,而今有使节留守太原,走不脱呀。”
帝姬说,“爹爹是想留太师在京,还是”
太师说,“我看太上皇信中之意,南巡亦无不可呀。”
京城是中枢,不是因为汴京生来就是中枢,而是因为整个大宋的行政系统在京城,如果执政者跑了呢?
只要各州县的地方官仍然认他,只要各路军队统帅仍然认他,只要各地的赋税和粮米按照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