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士兵这几日已经枯槁的眼眶,忽然就又酸疼起来。

“我想上城墙看一看。”他们听到她这样对王总管说。

“关外尸横盈野,帝姬这样尊贵,岂不受惊吓”

“我不怕,”她说,“我大宋的儿郎在下面变了鬼,也必定护着百姓的。”

有人抱着碗的手忽然就哆嗦起来,过了一会儿,有很小声的呜咽传出。

石岭关外已经彻底成了人间地狱。

金人并不是只会驱策士兵架着梯子往上爬,他们得了代州和忻州,就专心致志地琢磨起攻城器械该怎么造。

云梯车很快就造出来了,只是关前被掘断了道路,挖了许多深坑。

但金人也不慌,他们用牛皮盖了盾牌顶在头上,冲到关下去,将那一具具的尸体往坑里扔。

初时是扔不满的,但双方攻伐时日一长,许多坑就填满了。

帝姬站在关上,隔着女墙往远处望一望,冰冷腥臭的寒风就冲她扑面而来。

那一条黑红色的路上,布满了残破的衣衫、旗帜、兵甲碎片、以及已经与大地融为一体的战士。

今日天将下雪,女真人也暂歇了攻势,王禀便有空为她讲一讲。

这下面有宋军,有辽地汉儿,有契丹人,都是来不及收拾的,但没有女真人。

于是前两日到得天黑撤退时,金人这一侧也总有士兵淌眼抹泪地走,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一看那个装了自己同袍的深坑那甚至也可能不是同袍兄弟,而是父亲,或是儿子。

女真人是赏罚分明的,但也并不掩盖国族与仆从军的区别。

“他们以小族驱策大军,”王禀没注意到帝姬陷入沉思,还在继续讲解,“因此格外爱惜本族的士兵,不肯随意挥霍。”

“他们不怨吗?”她忽然问。

王禀就一愣,然后反映过来,“女真军作战勇猛,况且与辽一战,如摧枯拉朽,各族畏服。”

“不。”帝姬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