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的这十年, 孙华原那时还不叫这个名字,他还是谢家嫡长孙谢远,带着弟弟谢迟东躲西藏, 防止有人认出他们的身份来。
距离祖父谢相仙逝不过一年光景,圣上便容不下谢家了, 任由五姓世家对谢家发难,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一股脑的全都栽赃陷害到谢家头上。
父亲病弱被气得吐血三尺,又匆匆撒手人寰, 偏房唯恐不乱般杜撰些罪证来, 想将谢家嫡系一朝踩在脚下。
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偏房那起子脏心烂肺的,竟是不懂得何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谢家式微, 倒了台,他们也没有好日子过,
很快,谢家满门上至八十老妪下至三岁小童,全都叫朝廷发落。
女眷充入教坊司,男丁流放千里之外的岭南。
一百八十六口谢家人在顷刻之间就落的个这般下场。
只是谢家女眷自有她们的傲骨,一朝为奴终身下贱,本就是子虚乌有的罪名, 死又何妨。
二婶母带着谢家女眷以死证清白, 自缢身亡。
可那些高坐明堂, 谈笑风生的大宣官宦, 曾经不知受过祖父多少恩惠指点, 整个腐朽破败的大宣没一人敢站出来。
八千里路云和月, 还未至岭南, 身心俱疲的谢家族人不断倒下,更不用说一生刚正的祖父曾在朝廷上树敌无数,谢家族人死的死伤的伤,等到了岭南也就所剩无几了。
直到天降大旱,一场大火烧了驿站,一路上欺辱殴压谢氏族人的官差全都被烧死,连着其余的谢氏族人一起。
只有他谢远和相依为命的弟弟谢迟活了过来。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谢远才知道,并未是他和弟弟幸运,而是有人相助,才叫他谢家仅剩无存的血脉逃出生天。
至于其余的谢氏族人,更是甘愿献身,只为了替他们搏个生的出路。
这个人不是旁人,是从前最不得祖父青睐的淮王。
祖父是先帝曾赞誉过的探花郎,博览古今,硕学通儒,更是几个皇子年幼时的先生。
圣上永文帝那时候还只是敦敏聪慧的皇太子,更是一众皇子中的表率,唯独只有淮王顽皮赖骨,祖父对他最为忧心忡忡,却也更为严厉。
这些都是谢远后来才听到的,可也只有淮王与他们谢家毗邻而居,会在祖父每逢冬日腿疼难耐时,请来名医诊治,又寻来珍稀药材入药。
淮王对祖父对好,他们作为谢家子孙更是看在眼里,却没想到淮王能做到这一步。
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他兄弟二人解救,又替他寻来从前诊治过祖父的名医孙誉,叫他拜入他门下,以掩身份。
甚至更是一纸罪状,替谢家讨回公道,将从前欺压迫害过谢家的官员一一揪出来,又上书于圣上,逼他查明谢家冤情。
谢远感激涕零,顺着淮王的安排去做,谁知他一门心思跟着师父学医,叫天生反骨的弟弟谢迟当他忘了谢家从前受的苦,遭的难。
竟是离了孙老药庐不告而别,从此谢远一壁跟着师傅行医问药,一壁寻着弟弟的踪迹。
只是等到师父顽疾缠身,与世长辞时,谢迟也不曾找回。
师父临终前嘱咐过他的话,谢远永不敢忘。
他说:“大宣皇帝不仁不义,这是你们谢家人的仇谢家人的恨,为师能做的也不多,更不会劝你放下,叫你往后虚生浪死苟延残喘。你且去罢,无需顾忌太多,该怎么做你知道的。”
自古医毒不分家,谢远明面上是跟着孙老行医问药,暗地里却也对毒摸出一条门道来。
只是他却不曾想到,师父竟是对他的心思早就清楚明白,更是从不阻止。
师父阖眼之后,谢远将师父葬在了药庐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