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1 / 2)

那声音短浅急促,像叫到一半被人生生咽了下去。

山脚有座永净庙,约莫是才建不久,庙内佛像金身,庙外红丝绿带,太阳一出来,便有虔诚的信徒来庙供奉香火。

谢九楼在云雾处垂眼看着熙熙人群,百姓逐渐络绎不绝,庙外青铜鼎的香火缠绕成缕缕长烟杳于山间。

殿中哭喊声愈发撕心裂肺。

谢九楼握紧双手,铁了心不迈一步。

他听见提灯拍床撞柱,听见他像小兽那样嘶嚎挣扎。

“当真不去看一眼?”楚空遥展开扇子,有意无意摇着。

“不去。”谢九楼转过身,微微仰头吸了口气,“他被我骄纵惯了,只怕一见我,虽有一分痛,也要给他喊成十分。”

他背着手,摸着那个扳指不停地旋转。

楚空遥沉默一息:“何苦。这会子又装起冷面无情的大家长来。”

提灯的喊叫逐渐沙哑,伴随着铜盆玉枕被打翻在地的动静。

扳指在谢九楼手上快被转得生了火,终于在提灯一声长长的嘶喊后,他鬼影一般破门冲进殿内。

提灯被床上床下两个侍卫别着胳膊,按住双侧蝴蝶骨,额头磕在床沿,已破皮流了血,脖子低低垂着,喘息急促。白断雨推高他后背衣裳,才把一根新的银针插入他脊中七寸,脸色冷硬沉着,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置若罔闻。

侍卫听见破门声,抬头一看,刚要喊“九爷”,被谢九楼用眼神噤住。

又是一根新的银针扎入皮下,提灯死命顶着床头,佝着脖子发出垂死的喊叫,手抓住床沿侧边的木板上,发出刺耳的挠木声。侍卫已有了经验,不管他发疯挣扎,只谨遵老头子的吩咐使力按住。

谢九楼抢步上前,把床外侧的侍卫拉开,自己坐了上去,再用唇语吩咐床内的人一并下去。

“可是……”

“下去。”谢九楼接过提灯被别得发红的胳膊,眼也不抬,只管把人往自己腿上挪。

提灯在混乱中嗅到一丝谢九楼的气息,只蒙头往他怀里钻,双手解了禁锢,立时圈住谢九楼的腰,十个指头攥紧谢九楼的衣摆,抵死不愿撒开。

“是我……”谢九楼搂住他发丝散乱的后脑,一遍一遍从他鬓发处往后抚摸,“别怕,提灯。是我……”

侍卫尚未退到殿门,却听床上的嘶喊挣扎声渐停了。

他二人从低垂的视野中勉力抬眼一扫:白先生仍一言不发施着针,九爷半佝着身子,敛眉低眼,一缕一缕地给提灯顺头发。提灯埋脸在九爷怀间,只瞧得见一个后脑勺,还倒抽着气疼得打颤,却硬是一声哼唧都听不见了。

一捱便捱到日上中天,提灯在行针的过程中昏迷过去,老头子说这一昏不知要昏几日。待他收拾完,谢九楼亲自打了水给提灯把身上擦过,喂水喂不进去,只能取锦帕打湿后给提灯唇上蘸湿几次,方才轻关殿门出来。

楚空遥在外头候了许久,见谢九楼神色阴郁往外走,便跟上去:“再怎么想心硬,到底还是为他掰成一瓣一瓣的。”

谢九楼沿着盘山路扶栏下山,越走,越像往山下那座神庙去。

“做什么?”楚空遥问,“再不高兴,人家庙子没惹你,总不至于砸了它撒气。”

“这话从何说起。”谢九楼道,“我不过是想进去拜拜,给他祈福。”

不多时便进了庙里。

谢九楼接过香,借鼎中香火点燃,对着观音像把香高举额前,闭眼片刻,再插到鼎中。

楚空遥更笑他:“真真是病急乱投医了。素来不信神佛的,如今也拜庙祈福了。”

“以前我不是不愿信,我只是不懂现在依然不懂。”谢九楼昂首望着眼前高峨的金身观音,仍背着手,转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