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的水液顺着满是伤痕的脸颊滑落，在一片死寂的记忆湖泊之中激起层层涟漪，从中心向四周外扩。

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雨脚密密麻麻，记忆的湖泊上，倒映出一个黑发青年不停变换的脸，恣肆耀眼，天生明媚，笑着的，愤怒的，心虚的，张扬的，这一路上的相处，他都于这心中一角悉数珍藏，不想忘记，全都记得。

爱如饮蜜，不知不觉，便已深入骨髓，无处可逃，哪怕身陷地狱，亦能引魂回首。

格莱林缓缓睁开眼睛。

雨水落在黑发青年的脸上，发丝如墨，更衬得他皮肤苍白，头发都被打湿了，一缕缕贴在脸颊，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浸透，微微颤抖着，看着又脆弱又坚强。

看他醒了，艾伦对他微微一笑。

他不笑还好，他一笑格莱林就更心疼了，那种密密麻麻的疼痛感从心脏处蔓延，他快要疼死了。

艾伦的目光越过格莱林，看向远处奇尔维斯那惨不忍睹的尸体奇尔维斯只剩半边身体，鲜血在地面蔓延，和雨水混在一起，再看看眼前变成怪物的格莱林，心中悔恨如汹涌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如果自己没有贪心卖蜜液，没有想着处理蜜液，没有把蜜液都喂给冬冬，如果当时硬下心肠拒绝奇尔维斯，是不是一切都能避免？

果然是他造成的这一切吧。

他太想回家了，想得有些发蠢。

他太急功近利了，急到不顾一切。

他的错，他太笨了，太蠢了，太傻了，太贪婪了，只想着挣钱，害死了队友。

“对不起，对不起”

黑发青年的眼圈发红，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说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呜呜”

可是现在说对不起也没有用了，格莱林明明是人类的大英雄，曾经还是他的偶像，现在却变成了这样的怪物。奇尔为他而死，再也回不来了。

格莱林动了动嘴，他想说宝宝不是你的错，不要道歉，可是怎么都张不开嘴，只能发出嘶嘶的鸣叫。

“嘶宝宝”虽然他已面目全非，却依旧想要向他诉说爱语。

黑发青年闭上眼睛，一道泪水从脸颊滑过。

艾伦都记不清楚上一次哭泣是什么时候，是不是17岁那年母亲生病，他到处打工，却没有办法凑够手术的钱，只能买一点止疼药，可就算是止疼药也要省着点吃，因为钱不够。因为太省了，妈妈走之前都没有把止痛药吃完。

他现在好想吃止痛药。

哪怕一粒也好。

滴答

好烫。

那滴落在格莱林脸上的泪水，比起倾斜而下的雨，多了青年温热的体温。

格莱林愣了愣，当意识到这是泪水时，睁大了双眼。

这是

宝宝的泪水。

格莱林只觉脑内轰鸣，张了张嘴想说话，却涌出更多鲜血。

红色的鲜血，宛若最浓墨重彩的颜料，大片大片地涌了出来。

不要哭不要哭啊，我最坚强的宝宝，我最勇敢的宝宝。

哪怕是飞船爆炸都不忘逃生的宝宝，哪怕是知道自己变成蜜虫也不放弃回家的宝宝。

就算变成虫族，就算陷入绝境，就算沦落异星、就算思念家人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的宝宝。

我从17岁开始就独自养5个弟弟妹妹的宝宝。

全世界最好最好的宝宝，已经做得很好很好的宝宝，总是笑着面对命运的宝宝。

不要哭，请你不要哭，求求你不要哭

银发男人颤抖着，蓝金之瞳同时亮起出那扇紧闭的门扉。

星辰号爆炸倒数10秒，人类英雄倚剑而坐，遥望舷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