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司娴月踏入浴桶,热水浸过伤痕时,她只是微微蹙眉,「这些伤,留着才好。」

她掬起一捧水,看着水中自己破碎的倒影。

恍惚间又听见历少钦那句「她最是识大体」。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反复割着她的心。

「青杏,把我那件藕荷色的衫子取来。」她吩咐道,「再梳个简单的发髻。」

青杏手巧,不多时便将她打扮妥当。

「姑娘真好看。」青杏哽咽着说。

司娴月对着铜镜细细描眉,唇上点了最艳丽的胭脂。

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与玉嫣公主像了八分,却多了三分公主没有的坚韧。

「记住,若有人问起,就说我进宫赴贵妃的赏花宴。」

马车驶过,司娴月掀开车帘。

她看见街边已经有百姓在张灯结彩。

他们都在准备庆祝公主和亲,祈求边境和平。

宫门前,侍卫见到她腰间的玉佩,立刻恭敬放行。

御书房外,大太监见到她丝毫不惊讶:「姑娘请稍候,陛下正在批折子。」

司娴月站在廊下,看着庭院里那株开得正盛的海棠。

曾几何时,历少钦也折过这样一枝花别在她鬓边,说人比花娇。

如今想来,他眼中看到的,从来都是另一个人。

「宣司姑娘觐见。」

皇帝从奏折中抬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可是又反悔了?」

司娴月跪下行大礼:「臣女绝无悔意。」

皇帝放下朱笔:问道:「若朕告诉你,历少钦今早递了折子,请求随公主和亲队伍护送,你待如何?」

司娴月瞳孔微缩。

没想到周少钦竟然会请旨护送玉嫣公主去北狄。

他是大夏朝的少将军,身份特殊。

就算去北狄,也只能乔装成普通侍卫随行。

这一路风餐露宿,条件凄苦。

果真他爱她到骨子里。

宁肯奔波万里,也要护他周全。

司娴月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那周将军可能会失望了,毕竟要去和亲的,是臣女。」

皇帝听到这个答案,非常满意。

他起身走到司娴月面前,亲手将她扶起。

「七天后的册封大典,朕会公告天下,你是我大夏朝的长公主玉娴。」

司娴月深深拜下。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司娴月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将是长公主玉娴。

7

夜色渐深,将军府内一片寂静。

司娴月坐在窗前,指尖轻轻摩挲着案几上的一封信纸。

这是她走之前皇帝亲手交给她的。

上面盖着朱红的御印,写着她即将成为长公主的旨意。

门外传来脚步声,沉稳有力,是历少钦的。

她不动声色地将信收进袖中。

抬眸时,房门已被推开。

历少钦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包油纸裹着的糕点。

是城南那家她曾经最爱吃的桂花酥。

「娴月。」

他唤她,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往日不曾有的柔和。

司娴月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起身,也没有像从前那样露出欣喜的神色。

她只是微微颔首,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