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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商邵背后的画面上,尹雪青穿着婚纱,伏卧到雪面上。镜头升高,阳光晒着她苍白的眼皮,她闭上眼,哼起了一首哈英教给她的哈萨克民谣。
直到演职人员表开始播滚动时,放映厅的沉默才有了松动,宛如窸窣落雪的松林,窃窃私语嗡嗡地在空间内荡漾开来,最终,是缇文带头鼓起了掌。她可没有什么出品人的谦让意识,觉得好,就笃定地鼓起掌。掌声并不寥落,很快成潮涌雷动之势。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部片是栗山毕其功于一役。他所有的经典镜头语言都能在这里找到痕迹,对景框的调度设计已经到了浑然一体令人不知不觉的地步,但偏偏又是那么的简洁,不渲染,有一股冰冷的禅意。
但,最终留在他们眼底、烙印到心里的,是被应隐的表演所成全的尹雪青。
她太精准,沉浸圆融,让人分不清角色和本人,分不清故事和真实。
如果从梗概上看,这大约是一部煽情催泪的爱情片,但事实证明,比起悲剧结尾所沁出的眼泪,迫不及待地长舒上一口气,才是大家都更想做的事。
果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走出放映厅,穿过通道,直走到午后三点的太阳底下,才有了精神回温之意。
来的有不少是女性影人,她们的观影体验显然比男性要更艰难得多因为尹雪青和前妻努尔西亚所受到的凝视、审视、审判,是如此尖锐直白,不加修饰,扑面而来,令她们感到窒息,宛如被压迫在水面之下是的,当然是宛如在水面之下,因为这些凝视、审判,在生活中是如此不动声色,正如一层晶莹剔透的水,女人生活其下,看不到,摸不着,只觉得氧气短缺,还以为从来如此、千年如此。
“我很喜欢这个结尾。”一名女性影人娴熟地点了一支烟,对栗山道:“尹雪青没有死在哈英的怀里,她生命和爱情的最后之美,并不靠男人成全,也不需要男人眼泪的清洗。哈英最后也没出现,只有他们的对白画外音,‘你还没告诉我,雪怎么会是青的。’‘雪化了,你看见草,就是青的。’太好了。”她一连说了两个“太好了”,“不管是没有看见哈英的悲痛欲绝歇斯底里,或者是这句对白,都太好了。”
她现年快七十,只比栗山年轻一两岁,姓章名玮,圈内人叫她玮姐。章玮做过一系列以女性生命视角为主的选题策划,在封建重地娱乐圈、在封建重重地香港娱乐圈,简直是孤胆英雄。
“brav。”章玮夹着烟的手摊开,再度惊叹,笑着问:“栗导,这样的片子由你拍出来,我是有点难受的。你和沈聆怎么想到做这么一个主题?”她眨眨眼:“很不资本,很不男人喔。”
两人都觉得被她奚落骂了,相继笑出声来。沈聆谦虚道:“我是普通男人,剧本里就是个普通爱情悲剧,可当不起你这谬赞。”
章玮的目光转向栗山,栗山道:“你现在感受到的东西,原来只是点墨,不是主笔。甚至最开始,它确实就是个救风尘的罗曼蒂克故事,但后来,我去洛杉矶探望前妻和小女儿时,跟她们聊了很久。”
栗山顿了一顿,在章玮鼓励性的、等待的目光中,续道:“再后来,尹雪青这个角色遇到了她命中注定的女演员。实话说,我的现场每一天都在调整,通告单差不多快成形同虚设,幸好我的制片人是一位宽容的小姐。”
章玮笑着点点头,“这么说来,这部片的出炉,要感谢三位,不,四位女性的背后成全。”
栗山拿她的敏锐没办法:“这些话是要留到记者采访里说的,倒先被你套出来。”
章玮交抱着手臂,眼眸明亮地看着他:“但是仅从爱情的角度来说,毫无疑问也是动人的。爱让我们变纯粹,让我们为过去的蹉跎、浪荡、不珍重而感到羞愧,感到自我厌弃,这是男男女女都会有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