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伤害你最深的永远都是家人。

深到，随随便便什么人给她一点真心，她都快要感恩戴德地跪下。

“这些照片，我都可以拿到，更不用提宋家。他们或许可以接受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只要宋堇宁喜欢。但小禾，你不平凡也不普通，无论是人格缺陷还是彼楼的那三个月，在他们眼里就是脏的。”

卓艺的声音不大，在咖啡厅的角落，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

“出国对你来说是远离这一切的最好方式，你路叔叔一直知道你的存在，也不介意我带着你回路家一起生活。我看的出来程昭也很喜欢你，所以和妈妈走吧。”

“我在名利圈里看过太多，宋堇宁现在可以不介意，是因为他还是宋家少爷，他什么都不缺，但以后呢，他真的会一直这么不计较吗？”

卓艺直戳要害，点出了她心底也在害怕的事，现在不在乎是因为还喜欢，但谁都无法保证这段过去，在未来，会不会成为别人刺向自己的一柄尖刀。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没办法对宋堇宁坦白自己的病。

爱很艰难，但伤害就太简单了。

纪津禾把那些照片叠成一摞，捏在手心，神情木然，过了很久，才从喉口挤出一句：“我喜欢谁，和谁在一起，你没资格管。”

“就算他真的不接受，那也是我活该。”

“不需要你来提醒我。”

说完，她挥开卓艺的手，毫不犹豫，转身离开，好像丝毫没有被打击到。

但......这也许只是想在这个多年不见的亲人面前，竭力保留自己最后的一点尊严罢了。

门被推开，狂风呼嚎，纪津禾踏出温室。

首都的冬天真冷啊，雪被寒风携裹，拍打在脸上，刺骨的冷灌进鼻腔，呼出的暖气都凝结成了白雾，在眼前飘渺，又很快消散。

照片被死死捏在手里，她走到街角的垃圾桶旁。

“刺啦”

冻到通红的手用力、撕扯，把那些磨灭不去的画面一点一点撕碎，碎到再也拼不起，然后顺着这场大雪统统撒进垃圾堆里。

到底.....要怎么活才是对的......

纪津禾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呼吸被堵塞，手脚发凉，很多年不再体会到的那种窒息感在爆发的边缘疯狂弹跳。

大雪铺天盖地，模糊了视线，她转身，沿着路牙，慢慢走，不断安抚自己。

再熬一熬就好了，和以前一样，只要再熬一熬就能挺过去。

......

北方的雪和南方不一样，落在身上化不成水，一层叠着一层逐渐堆积起压垮人的重量，她看上去每一步都走得很稳，手插进外衣口袋里，其实已经紧紧攥在一起。

风混着雪打在脸上，一步两步，身体摇晃，快要倒下。

于是心在最无助的时候发出了求救信号，她突然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快速拿出手机拨通了宋堇宁的电话。

“嘟嘟嘟”的忙音还在响，她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和语气和往常一样。

下坠的心，却在无声地哀求。

拜托了，接电话吧，说什么都好。

求你。

再救我一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面接通了电话，谁都没开口。

背景音里隐隐传来另一人的窃窃私语，但她已经没办法再去顾及。

“阿宁......”

她最先投降，声音发颤。

“你今天......”

“你要去美国吗？”宋堇宁突然说话，声音听上去已经大哭过一场。

纪津禾以为他是知道卓艺的事了，惊愕中声音变得慌张：